崇禎輕咳一聲,卻順勢轉移了一下話題,他低低道:”楊愛卿,朕實在沒想到,盧建鬥率全宣府的機動兵馬,去進攻李嘯那孤懸塞北的金湯城,竟會被打得大敗!可嘆我大明官軍出師不利,以你看來,現在卻該如何是好?“
楊嗣昌一聲苦笑:”陛下,恕在下說得直接,以在下看來,我大明官軍,鬥志低沉,訓練生疏,這般孱弱戰力,如何是李嘯那久經戰陣,裝備精良的唐軍之對手!若陛下還強要去再與那李嘯繼續爭鬥,豈非只能自找不快?”
楊嗣昌本想說是自尋死路,但他為了皇帝顏面,還是故意說輕了些。只是饒是如此,皇帝的臉色,卻是愈發陰沉而痛楚。
見皇帝這般神情,楊嗣昌繼續說道:“陛下,你以為,那盧建鬥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是他拼死殺敵才得以逃脫麼?非也!據在下了解,盧建鬥與李嘯部下軍兵,在金湯城外交戰,先是被破左右兩翼和全部後勤兵馬,隨後,本部中軍亦被唐軍牢牢圍住,本是必死之局,但最終李嘯顧念舊情,不肯痛下殺手,才留其性命,只將其中軍官扣下,而讓盧建鬥率一眾士卒平安返回。以在下看來,李嘯這般做,說明其還是不想與朝廷徹底結怨,更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向朝廷表明自已無心背叛之意。李嘯這番苦心,還望陛下慎察之!”
聽了楊嗣昌的話,崇禎心下五味雜陳,臉上表情更見覆雜。
楊嗣昌繼續說道:“據微臣瞭解,李嘯的部將,在陣上曾向盧建鬥喊話,說若唐軍與朝廷這般自相爭鬥下去,只怕最終只會兩敗俱傷,到時候,苦的是國家與百姓,而獲利者,卻只有流寇與韃虜啊!微臣聞之,心下不勝感嘆。那李嘯,已被皇上定為叛賊,卻還這般為朝廷為國家著想,實是忍辱負重國之干城也。這般能戰之良將,若還要硬生生地將其推至反叛之路,當是我大明帝國,最無可挽回之損失啊!”
崇禎聞言,臉上不覺動容,他輕聲道:“李嘯,他,他真是這般認為的麼?”
見皇上言語鬆動,楊嗣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稟道:“陛下,古人有云,聞鼙鼓而思良將,現在天下方亂,那李嘯乃是國朝不世出之干城將才,縱有跋扈之處,陛下也當賞其長處而用之,方是正理也!更何況,現在與李嘯弄到這個地步,乃是多為小人讒言所誤,非是陛下本心,陛下為何不再下詔,切責這幫挑唆小人,從而修復與李嘯之關係呢?”
崇禎站起身來,緩緩地來回走了幾步,便嘆道:“愛卿此番話語,實是有理,可嘆當時朕一時氣盛,被宵小之言所迷,現在想來,朕之心下,亦是痛悔無及。只是不知道,到了現在,那李嘯,還願與朕重歸於好,君臣相和麼?”
見得崇禎態度已然改變,楊嗣昌心下喜悅,他復拱手大聲道:“陛下,想來當日之孔有德耿仲明,在山東攻城掠城,屠戮百姓,陛下尚且念其曾是大明官軍,從而寬仁待之,屢屢派人招撫,足見陛下關愛仁德之心。只不過孔耿二賊,不念聖恩,一心謀逆,北叛國朝,實是卑劣可鄙不可教化之輩。但這李嘯,雖背叛賊之名,卻從無攻伐國家,擄掠州縣之事。雖被迫與進剿的盧象升部交戰,卻也屢留餘手,全其性命。這樣的人,臣敢料定,只要陛下不究其過,誠心招撫,李嘯定可再為國家所用,如此一來,君臣釋疑,兩相交好,豈非大好之事?”
崇禎站住,又長長輕嘆一聲,臉上更顯愧色。他喃喃道:“愛卿言之有理,只是,何人可往山東,去與那李嘯和談呢?”
楊嗣昌聞得此話,心下歡喜無限,遂及大聲道:“皇上,微臣雖是愚魯之輩,卻願前往山東,去與李嘯議和。讓皇上與李嘯,自此冰釋前嫌,君臣相洽!”
“好!那就有勞愛卿了。”崇禎回過頭來,臉上生硬地擠出笑容。
三天後,一路快馬加鞭的楊嗣昌,終於趕到山東登州。
聽到軍兵來報,說是楊閣部親自前來,正與陳子龍姜曰廣等人一同議事的李嘯,臉上露出隱隱的笑意。
“李大人,看來我們在宣府北路把盧象升徹底打垮,這朝廷總算是服軟醒悟過來了。學生料楊閣部此來,定是為了與我軍和談也。”陳子龍在一旁笑吟吟地插話過來。
“是啊,李大人這以打促和之計,端的是好!朝廷以為我軍是個軟柿子,可以任意拿捏,現在崩了牙,才知道我軍是個咬不爛的銅碗豆!朝廷嚐到了苦頭,才不得不放下身段,來與我軍和談,以求息事寧人呢。以在下看來,李大人卻正好可以此機會,與朝廷談妥條件,從此以後,我軍再於海外開拓領地,朝廷當再不敢從中作梗了。”姜曰廣亦是一臉喜色。
李嘯微笑著點點頭:“兩位言之有理,若朝廷真能就此醒悟,不再幹涉我軍海外拓展,那本官也可給朝廷一個面子,讓朝廷也有臺階可下。畢竟,能和朝廷保持一個鬥而不破的局面,實是對我軍最為有利之事。”
不多時,楊嗣昌率一眾隨從,進得登州城來,李嘯率領一眾文武官員,熱情迎接,給足了楊嗣昌面子。
兩人互致禮節後,楊嗣昌嘆道:“唐國公,楊某此來,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李嘯輕擺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說,然後微笑道:“楊閣部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閒話不敘,先請入城再談。李某已備下薄宴,請楊閣部隨本公入席便是。”
隨後,李嘯與楊嗣昌並馬入城,直到內城李嘯官邸處。
此時,宴席中已然諸菜上全,楊嗣昌復與李嘯相請入坐,賓主之間觥籌交錯,和樂融融,彷彿先前的不快與糾紛,完全不存在一般。
楊嗣昌見李嘯能這般熱情招待自已,心下十分感動,故兩人互相敬酒,隨意地說些場面話,整個宴會氣氛,一片祥和。
宴會既畢,李嘯撤去殘席,復與楊嗣昌二人,入得客廳,分賓主看茶而坐。
楊嗣昌輕呷一口,便放下茶杯,一臉複雜之色的他,卻也不多閒話,而是直入正題。
“唐國公,楊某此來,實為調解唐國公與朝廷之糾紛也。這段時間,朝廷與唐國公多有誤會,以致彼此刀兵相向,實是令人痛惜之至。之所以弄得這般結果,皆是有朝中小人,挑唆離間,讓皇上一時迷了聖心,才與唐國公鬧得這般不快啊!楊某今天前來,先代朝廷,向唐國公告一聲罪。”
楊嗣昌說罷,向李嘯鄭重地拱手致歉,被李嘯擺手止住。
“楊閣部,過往種種,大家心裡有數便可,就不必多提了。只是李某在想,如何在將來之時日,防止朝廷與本公之間再起摩擦爭執,方是最為要緊之事。”
“那依唐國公看來,卻是該如何行事,方可讓朝廷與大人之間,不再重起糾紛呢?”楊嗣昌眨了眨眼,連忙問道。
李嘯微笑起來,朗聲道:“這個麼,倒也不難。以本官看來,只要朝廷答應本官以下這幾個條件,那本官當可與朝廷,就此講和,從此以後,兩相安堵,君臣無猜,再無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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