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白沐箐臉色緋紅,秦禝也就不再調侃美人了。笑著開口道。“也不白給你。”
秦禝環顧四周,“這麼大的地方,說到搬家,我可愁死了。誰接了這個包包,誰就得幫我這個忙,替我把搬家的事兒,一手管起來。”
這話說得更露骨了,等於是拿“女主人”的身份託付,白沐箐雖然不是小氣忸怩的人,到底還是個姑娘,又怎麼厚得起臉皮來接過去?
“原來你只會做菜,不敢接。”秦禝嘆了一口氣。他見了白沐箐的樣子,心裡好笑,只得請將不如激將了,“也難怪,一個家裡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要講本事的。要將下人們指揮得服服帖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來也不是誰都能拿得起來的。”
這句話大見效用,白沐箐聽他的意思,竟是說家務上的事,自己沒本事操持得起來,怎麼肯服這口氣?好勝心一起,便把害羞遮過去了,伸手搶過布包,說道:“誰說不敢接?我偏要拿起來,讓你看看。”
“拿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秦禝見她中了計,伸手就要去撈她,“讓我香一個。”
白沐箐卻早有了防備,將腰身靈活的一扭,讓秦禝撈了一個空,輕聲一笑:“怎麼就是你的人?我進衙到現在,可還沒花過你秦大人一文錢,這副頭面,我拿來抵我的工價銀子,行不行?”
她嘴上雖這麼強辯,心知畢竟難以自圓其說,見秦禝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大羞之下,終於待不住,拿著布包,轉身跑回了東廂,掩上門,心裡還在怦怦直跳,滿腦子想的都是秦禝的那句話。
拿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
兩個人“冷水淋頭”的那一晚,其實等於已經定了名分。在白沐箐來說,那時候秦禝雖然只是一個七品縣令,但曾經的楚楚一跪,後來的舉身入衙,足見她的一顆芳心,早已放在了秦禝的身上。及至申城一役打過,更是知道以他的才幹,將來封爵封侯,都是可以想見的事情。自己雖然終歸不能有正室之想,但有這樣一個出色夫君依託終身,亦足可心滿意足了。
而且這位大老爺,秦大人,看上去一副輕薄的樣子,時不時要毛手毛腳地佔些便宜,但真到了關節之處,其實卻把持得定,說明他對自己,是有一份尊重在心裡的,不然孤男寡女在後院相處這麼久,自己哪裡還能保有清白之身?
只是雖則郎情妾意,然而這個傢伙到底不曾把話徹底說明白,而且他最近又升是官,又是封了上柱國,也不知道有沒有變心。直到方才的這一句,和這一副首飾,事情才算是定了局。白沐箐把布包小心地放在床邊開啟,把裡面的首飾一樣一樣拿出來,想了半晌,紅著臉,一樣一樣穿戴了起來。等到穿戴好了,又對著鏡子,痴痴地照了半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只盼舅舅的在天之靈護佑,讓他早點殺了唐冼榷那個惡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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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龍武軍新衙門,氣象與原來的縣衙大不相同,秦禝既然把這裡作為一個基地,便不像原來萬事都可以將就,而是把衙門的內外事務,好好做了一番安排。
他從原來的縣衙內,甄選了一個手腳勤快,心思活絡,且足夠忠誠的人升任了管家,叫韓水,統理衙門的內務,管著近百號人。整個衙門裡的佐雜僕從,分成內外二班,外班包括長隨、聽差、傘扇轎伕、門上、值堂等一干人,內班則是媽子、丫鬟、廚夫等一班照料內宅的下人。與別的衙門不同的是,龍武軍衙門,而是由吳椋的親兵營負責警戒,一共設了三道崗,一道在大門,一道在中堂的簽押房,一道在後院的月牙門外。至於白沐箐出行,吳椋照自己的老規矩,仍派一名親兵跟隨,這是連秦禝都沒有的待遇。
這次搬家,有眼色的人都看出來了,這位白姑娘多半就是新衙門的“內當家”——但見她忙裡忙外,指東指西,連秦大人也要俯首聽命,遑論他人?於是人人都拿她當姨太太看,只是名分到底未彰,不敢公然喊出一聲“太太”罷了。
說新衙門的規制是“五進三跨”,這個三跨,就包括了一左一右兩個與衙門毗鄰而連通的大院子,這在院子裡來往的書吏們,對秦禝無不大起敬畏之心,在秦禝面前說話辦事,都是小心翼翼。
秦禝卻和善得很。他深知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政務上的事要靠他們,於是加意籠絡,不但發放了一筆數目各異的“安家費”,而且決定開工三天之後,請大家吃飯。
這頓飯有個講究,叫做“盈門飯”,意思是新衙開張,喜氣盈盈,大家從此要同心協力,則必定好事連連。既然如此,索性弄得新鮮一點,於是這一個飯局,吃番菜。
衙門裡的官,大部分都沒有吃過南越人的番菜了,既新奇,又興奮,到了這一天,早早下衙,各自換了便裝,乘了轎子,浩浩蕩蕩出了北門,來到院子。楊秣作為陪客,早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座位是楊秣預先定好的,一共是兩個大圓桌,可以坐得下二十幾人。這幫官兒彷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等秦禝坐了,才按著品級,一個個規規矩矩地坐好,
手不敢動,眼睛卻不曾閒著。大廳中的南越侍女,看上去既性感,又風騷,舉著托盤,在桌邊往來穿梭。這幫官兒哪裡見過這個?雖然都很努力地做出正襟危坐的樣子,但眼珠子不免轉來轉去,恨不得把這幫不知廉恥的賤人,看進心裡去。
秦禝見了他們這副樣子,暗覺好笑,心知他們大約也不會點菜,於是乾脆由楊秣代勞,
等到菜上來,佐餐的酒也開了,三杯下肚,桌上的氣氛才漸漸活躍起來。秦禝沒有架子,殷勤相勸,大家吃吃喝喝之間,很快便酒至半酣。
“這真是紙醉金迷的地方,”望著四周牆壁上明晃晃的大玻璃鏡子,一位官員感慨地說:“若不是大人帶我們來,哪裡知道吃這些菜是何等風味?”
一頓飯盡歡而散,回到衙門,已經打過了九點。秦禝卻不休息,在簽押房坐定,吩咐韓水,把吳椋叫來見自己。
親兵營就在旁邊,吳椋一路小跑到了衙門,進房一看,見秦禝正臉色鐵青地坐在桌後。吳椋小心翼翼地請了安,起身垂手站在一旁,喊了一聲“爺”,等他吩咐,心下卻惴惴不安,不知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錯。
秦禝先沒說話,心裡轉著念頭,拿眼睛上下打量著吳椋。吳椋被他這樣看著,愈發緊張,只覺得手腳似乎都沒地方放。
“吳椋,”秦禝終於開口了,“你跟那個孫吉,處得挺不錯?”
原來是問這個。吳椋想起孫吉請自己逛堂子的事,心說爺要發作我了。心中一虛,臉就白了,回起話來也就有點結結巴巴的:“跟他……還……還行,這是爺吩咐過,可以跟他結交……上回去堂子,我本來不……不肯去,是他死活拉著……”
“你沒有做錯。”秦禝嘆了口氣,將眼光從他身上移開,“我亦沒有怪你,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