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讓阮年成為一捧飛灰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她。
當時在竹林中,她若是拼盡全力,也可救她。只是,她終究是選擇了漠視。
因為,阿茶需要一個繼續留下去的身份。
她活下去的意義,從前是為了恢復武功,後來又添了一條,則是送阿茶回水月宮,這是她身為水月宮宮主的職責所在。
現在,水月宮毀,阿茶消失不見。
她對這一身武功的執念,也早已沒有那麼深了。
聞宛白輕輕掀起旁側的簾子一角,那一輪彎彎的月亮,始終散發著溫和的光芒,這麼多年,似乎從未改變。
她有些冷,即使添了衣服,也堆積不起半分冷意,輾轉了半晌,才忽的察覺,原來冷的不是身子,是人心。
從來都是,不曾改變。
恍然間,側面的簾子自手中滑落,整個馬車中幾乎都是黑暗的,只有微乎其微的光亮可尋。
她又縮了縮身子,努力地團成一團,輕輕朝手中哈了一口氣。
何人又能想到,如男子一般冷硬的聞宛白,自始至終,也可以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不知有什麼東西落在手心,溫熱溫熱的,晶瑩剔透,卻觸之即碎。
哦,原來是她的眼淚。
可是,眼淚為什麼會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片刻不停地墜落,任她如何去擦拭都擦拭不乾淨,反倒是越擦越多,將整個袖子都溼潤了。
她的心好痛好痛,像是被生生砸出了個血窟窿,可這樣還不夠,還有人不斷地朝血窟窿裡撒鹽,直到她痛到麻木,痛到心死,恍然間抬眸,才發覺,這一切本不該由她來承受。
聞宛白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著,淚水模糊了雙眼,可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來,一點也沒叫外面的人察覺。
不知道是何時沉沉睡去的,再醒來時,觸手可及的則是刺目的光芒,元澤卻不見蹤影。
他昨夜是在馬車外過的夜。
沿著腳步的印記尋找去,聞宛白走到了一條小河邊。
她匆匆洗了把臉。
河水中映出的容顏蒼白無力,竟不像是十七歲的女子該有的神情。
不久以後,她便要十八歲了。
十八歲這一年,興許不會太平。她心中隱隱有幾分不好的預感,可又不願將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她不是不敢想,而是要做的事還未做完,她不能死。
她看見,在不遠處,躺著她找了許久的元澤。
聞宛白急匆匆走了過去,拍了拍元澤的肩膀,輕輕喊了幾聲,後者卻未理會她,儼然是陷入了昏迷。
元澤一身藍衣已經溼透,溼漉漉的如同剛從水裡出來一般,聞宛白手中懷疑,他是在河水中浸泡了一夜從爬上岸。
她揹著他,一步步艱難地走回了馬車附近。
因為貼的近,她的衣服也不能倖免,溼了一半。只好立刻在附近生起了火堆,元澤離火堆極近,烤了大半個上午,衣服也幹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