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駛過城門的那一刻,聞宛白回眸,望向城樓上一襲白衣負手而立的男子,他似乎是有所感應一般,分毫無差地對上了聞宛白的眼眸。
一眼萬年。
她立刻有幾分心虛地錯開目光,將手中捏著馬鞭丟給了元澤,飛快地躲進了馬車中。
即便,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麼,這樣遙遠的距離,即便是以真容示人,他也未必能認出她,更何況,她易容的這樣逼真。
可她偏偏一眼便認出了他來。
聞宛白只覺得心中有一片原本生硬十分的地方逐漸變得柔軟,這樣的變化隱隱讓她覺得十分不妙,卻不想改變分毫。
元澤二話不說便揚起馬鞭,馬車飛馳而出,很快便看不見城門前看守計程車兵的蹤影。
一同被忽略的,是蘇曄之慌慌張張下了城樓即刻追來的身影。
“殿下,屬下查過,方才的兩個人並不符合畫像的要求……”
有個士兵冷汗涔涔地追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著,他記得方才自己沒有看錯。
蘇曄之腳步間有幾分紊亂,俊美的容顏此時遍佈著陰雲,他是今日才到的東錦,方才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聞宛白那樣一個驕傲的人,是天底下最耀眼的存在,怎麼肯將自己變得那樣狼狽。
可那樣一雙清亮的眼眸,逐漸與記憶中的模樣重疊,壓的他近乎喘不過氣來。
他正欲喚人去追上方才的那一輛馬車,豈料孟皎飛快地跑了過來,“師兄,聞姑娘有訊息了!”
蘇曄之微微一凝神,臉上的慌亂早已退的個七七八八,一聽見這句話,他立刻將方才的事淡忘,抬腳朝著孟皎走了過去。
他與她之間,從來都不過是兩個世界的人,原本不會有任何交點,卻在不知不覺間,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見。可惜,有些事情,當須自一開始便明白。
無緣便是無緣。
即便有一日逾距,終究難得結果。
一朝錯過,可得永生。
“聞姑娘很喜歡蘇曄之?”
深夜,馬車停在一處荒郊野外,夜裡很是寧靜,偶爾有風吹草動,都能聽得真切。
聞宛白斜斜靠著馬車壁,有幾分慵懶地眯了眯眸。
“喜歡?”
她的反問中夾雜著淡淡的譏誚。
白日裡最後的場景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蘇曄之這樣失態的模樣。
元澤盯著聞宛白渾然不在意的神情半晌,突然間有幾分受挫,他永遠都看不清這個姑娘究竟在想什麼,深藏不漏大概是她最大的特點,所以,才會在武功盡廢的情況下,依舊能遊刃有餘地應對著一切事務,半點不驚慌。
他放下了手中的車簾,靠在一側,恰好是背對著聞宛白,看不清裡面的情況,周遭的景象卻是一覽無餘,他已經許久不曾露宿在荒郊野外了。
元澤開啟水囊,狠狠灌了一口水,自從那一日聞宛白給了他那一瓶淡紫色的粉末,他已經好了許多,即便還是會有發作的時候,卻不會再那麼頻繁。
“說起來,聞大宮主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聞宛白在陷入黑暗的馬車中蜷縮起身子,眸光清清冷冷的,與月色相媲美,不知能贏它幾分。
她換了個姿勢,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對著簾子外的元澤說,“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元莊主,節哀。”
聞宛白知道,元澤並非是想聽她的事,而是想起了那個已經化作骨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