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醒的?”謝如清去水盆裡擰了帕巾,走到齊晏之跟前遞給他,這樣近了看,他的臉色就沒那麼好了,看得出來還很虛弱,想到這人可能剛醒,身子還沒好就先惦記她被嘮叨,心立刻就軟了,像是有一股溫流充滿了全身。
“沒事,就是昨晚著涼了,睡了一覺好多了。”齊晏之現在輕描淡寫的,天知道他這一宿糟了多少罪,王大郎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醒的,腿上的痠疼感到現在還沒消。
“哦。”謝如清特別想問問他為什麼大半夜要泡澡,可是又覺得逾越,話到嘴邊沒問出口。
齊晏之像是肚子裡的蛔蟲,主動道:“可是想問我為何每日晚上洗澡?”
“嗯,”謝如清真挺好奇的,之前懷疑他裝瘸,後來不懷疑了,就想知道他以後還能不能好,因為她發現齊晏之的腿挺正常的,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只是坐著。
“想問就直接問,做什麼這樣見外?”齊晏之拉著她坐在旁邊,一邊揉搓她的手指一邊道:“是泡藥浴的,從我八歲起就日日泡。”
“藥浴?”謝如清看看他的腿,“可是還有希望治好?”
能泡這麼多年肯定有效吧,不然幹嘛還泡呢?
“起先是救命的,後來才是治腿,有沒有希望暫且治吧,這種事也勉強不得。”齊晏之如是說。
謝如清忽然生出幾分心酸來,若是單看齊晏之這個人,外表淡然內心卻是頗為驕傲的性子,一個驕傲的人肯定容忍不得殘缺,殘疾於一個驕傲的人來說遠比尋常人難以接受。這樣聽天由命的話從驕傲的人嘴裡說出來便格外心酸。
誰知道他受了多少打擊與磨難才能這樣“豁達”,連謝如清這種得過且過的性子都意難平,何況他自己。
“能治就有希望。”謝如清想到自己能死而復生,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我瞧你的腿正常的很,應該是治療之故吧,想來給你治病的人定然醫術了得。”
一個從小斷了腿的人,腿能長得像正常人一樣,肯定是有高手醫治的,齊晏之從不請太醫,不是太醫就是民間的高手,或者是哪個隱世神醫呢?
“嗯,他啊,還行吧。”提起王充,齊晏之又成了玩笑的口氣,“希望能在他老死之前站起來。”
謝如清噗嗤笑了,“瞧你,說什麼呢?”
“我說的可是實話。”齊晏之笑道,“那人你見過的,就是那天那位無名氏,你瞧他老成那樣,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何況他還特別不惜命,整日酒不離口,也有可能在老死之前先醉死了,所以我說我這腿聽天由命。”
啥?那不正經的老……倒也不是很老吧,那不正經的前輩居然是個神醫?怎麼那麼像江湖騙子呢?
謝如清立刻把神醫從腦子劃掉,打上了個問號,越發替齊晏之的腿捏把汗。
“那,那他要是……”謝如清沒好意思說先走了,“那你怎麼辦?”
“只好坐一輩子輪椅嘍。”齊晏之看著她問,“夫人可是會因此嫌棄我?”
謝如清忽然對上他認真的眼睛,一瞬間就被他眼裡的黑洞吸了進去,居然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齊晏之眼裡的笑意一下就漾開了,他勾著謝如清的小指,“可不許糊弄我,我可記著。”
謝如清立刻意識到自己又上了當,惱著將他甩開,其實心裡更惱自己做什麼老是叫他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