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是晏之。”齊晏之走到皇上床榻前,居高臨下看著皇上。
阿棠是先皇后的閨名,皇上是錯把齊晏之當成了先皇后。
倒也難怪皇上認錯,齊晏之跟白氏有幾分像,白氏跟先皇后亦是有幾分像,齊晏之如今又是站著,皇上神志不清的時候看差了也是有的。
“是阿原啊。”皇上依舊沒認對。
阿原是白氏的閨名,這三個人大概真的太像了,所以他頻頻認錯。
毓寧看了齊晏之一眼,他有些擔心道:“父皇這是怎麼了?”
齊晏之將阿棠阿原說與毓寧聽,毓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父皇這是……不認人了?”
皇上倒不是不認人,他昏迷中,數次夢見當年的阿棠阿原,夢見阿原哭著說他寡情,看見先皇后一臉血地盯著他,罵他沒有照顧好他們的兒子,皇上伸著雙手想要抓住她倆,她們卻越走越遠,他便跟著跑。
跑了許久,越跑越累,他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走了,累得站不起來。許久之後,先皇后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說她會等他,皇上正要牽她手的時候,忽然一道白光照來,皇上便醒了。
故而他乍然看見齊晏之的時候,恍惚間認錯了。
“是晏之啊。”皇上終於認出了齊晏之。
“是我,皇上。”
等皇上吃過了藥喝了碗參湯,終於清醒了些,他被扶著坐起來,問道齊晏之這兩日朝堂上的事。齊晏之便挑撿重要的跟他說了,皇上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是看著齊晏之的臉出神。
“晏之,你母親是誰?”
齊晏之回到:“臣母親白氏。”
皇上感覺自己是老眼昏花了,不知道為何,看著齊晏之的臉總是想起阿棠,興許是方才的夢影響太大了。還有他隱約記得阿棠說了句“我們的兒子”,明明阿棠生的是公主。
只是個夢,當不得真,但那夢過於真實,皇上總覺得像是真的。他不禁想起當日姚貴妃胡亂栽贓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她說的不是無影之事。
“你母親當年是怎麼去的?”皇上想起年輕時驚為天人的阿原,心生感慨。
齊晏之面無表情地作答:“生產時虧了身子,臣沒足月便去了。”
“我記得你母親粗通藥理,孕期孕像也不錯,如何會虧了身子?”皇上不解問。
齊晏之頓了片刻,說:“這個恕臣無從告知,皇上剛醒,還是不要為這些事操心的好。”
皇上想想也是,齊晏之哪裡會知道這些,也就不再問了,只是他對夢中阿原的哭訴耿耿於懷,她……明顯是恨他的。
皇上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白氏,當年還是皇子的他對她一見鍾情,隨即便求父皇母后給他賜婚。但是他母后不知為何,十分不喜歡白氏,說她不夠端莊大氣,一股子清冷薄命相,並不適合將來母儀天下。
可那時候他跟白氏兩情相悅,已然私定終身,皇上本來是堅決要立白氏為太子妃,但皇后壓力太大,加上皇上並不看好白家,若他執意娶了很有可能會危及皇位,所以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便跟白氏商議著,先立她為側妃,將來再立她為後。
白氏那樣清高哪裡肯委屈求全,更不肯與別人分享一個夫君,她覺得皇上提出這樣的要求,便是對他們感情的侮辱。皇上極為無奈,一邊是皇位一邊是心愛的女人,然而,女人終究不能與皇位抗衡,最終皇上還是選擇了皇位。
母后之後親自為他挑選了一門親事,是白氏的姨家表姐袁氏,兩人樣貌相近,但袁氏生的端莊得體,深得母后喜歡。大抵是她跟白氏為表姊妹,又生得幾分相近,皇上聊以慰藉,最終遵從了母妃的意見,娶了袁氏阿棠。
而白氏很快便嫁給了她的另一個追求者,也就是當年的祁陽王。
故而這段感情在外界傳來,就是皇上求白氏而不得,最終退而求其次,選了袁氏,倒是將白氏與祁陽王的感情傳得非常叫人羨慕。
但其實,是皇上負了兩個女子罷了,他將先皇后當成白氏的替代品,可想而知先皇后心裡如何能痛快,即便後來,也許皇上與先皇后有了那麼一點夫妻情感,這最初的傷害也是很很難挽彌補的。
皇上原本以為,祁陽王深愛阿原,一定能將她照顧得很好,時間一長,就像他跟袁氏那樣,也能生出夫妻之情。但是他忘了,白氏與人不一樣,她恨便是恨,愛便是愛,愛憎分明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或者消散。皇上想:也許是阿原心裡一直恨他吧,所以她過得其實並不好。
“晏之。”皇上抬頭看了齊晏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捕捉到了齊晏之眼裡一閃而過的不屑與厭惡。
齊晏之垂眸:“臣在。”
皇上又打量齊晏之,他眼中的情緒一晃而過,再也沒漏出分毫,彷彿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晏之,你……”皇上似乎才發現齊晏之是站著的,他驚詫了片刻,“你的腿……好了?”
“是,臣的腿好了。”齊晏之語調平緩,彷彿在說吃飯之小事。
毓寧一直在旁邊聽著看著,他覺得齊晏之似乎跟往日不一樣,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因為齊晏之平日也淡然,表面看上去沒什麼區別,只是瞭解他的人,能從他的氣場中感覺出有一些不大一樣。
“你如何能好了?”皇上的反應與祁陽侯一樣,聽聞這件事是一百個不相信。
當年齊晏之摔斷腿一度性命垂危,皇上當時心急如焚的程度不比祁陽王少,因為這是白氏唯一的血脈,無論如何要保住了。所以皇上遍請名醫為他診治,為此甚至尋王充尋了數年,沒人比皇上跟祁陽侯更知道齊晏之的腿疾多麼嚴重,尋常的郎中根本沒有治好他的可能。
“託皇上的福,臣的腿好了。”齊晏之這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