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然聽得到外界的聲音。
清風拂過樹枝的沙沙聲,被某種奇異的能量包裹的呼呼聲,和某種不知名的摩擦聲。
他忍著身體的冰寒痛楚,強行將火氣聚集在雙眼之上,睜開了眼睛。
他也十分清楚在幫助正心鑑擋下一次致命攻擊後,自己的身體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改變。
好在他經歷了天界三神的訓練和改造,不僅有神火灌注的超越凡人的身軀,有護體的遠古傳承下來的火珠,更重要的是,他戴著的那枚由寂鴉九親手打造的護命戒指,佔據了足足八成的功勞。
紅寶石閃耀著微弱的光芒,為寧然的靈魂與肉體抵禦了一次死亡的呼喚。
正心鑑也在昏睡中慢慢醒來,他們二人在迴歸現世的第一時間,就被無聊的蝴蝶之神抓了個正著。
粉色的鱗粉滲入了他們的肌膚,若不是二者修為的支撐,恐怕早已變成了被毒死的冰冷屍骸。
「寧然,為什麼?」
被鱗粉吊在空中的正心鑑微微轉頭,他看著身旁漂浮著的、氣息微弱的寧然,無視了另一尊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蟲族半神。
他的目光停留在寧然那凍僵到有些發白的臉上,問道。
「呵,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本是小麥色面板的寧然勉強笑了笑,斷斷續續說道。
「因為,柳大人悄悄……給我看過,你在地宮裡的那段記憶。有你做我的朋友,我當然也願意,救你一命……」
寧然十分珍惜親人朋友對他付出的感情,但在災難降臨於毫不相干的陌生者的身上時,他卻和蟲人族的許多人一樣,毫不在意。
不算遙遠的過去,他曾在玉亭關中協助眾人實施人族的營救,但他只是看在好友的面子和對於戰鬥方面的渴求上,才樂意幫忙。
而在不到一個月前,他曾親眼目睹了降下洪水、滅了一方城池的滅世手筆,除了感嘆無相觀音之強大與霸道外,也沒有任何感想。
他不像身為一國之君的伯無霜,需要心懷天下,憂國憂民。也不像偶爾會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悄悄相助的天無常,外冷內柔。
正心鑑長嘆一聲,閉上了試圖召喚巨大渡鴉,以啄食蝶王的黑白之眼。
二人的真情實意並沒有感動一旁坐著的鱗粉,後者看著面前的兩個弱到隨手就能捏死的美味人族,再次感嘆桃花繪卷的強大。
他拍了拍手,打斷了二人的臨終遺言。
「很抱歉,可以請你們二位暫時閉閉嘴嗎?這裡可是我們的遺蹟,不是兩隻可愛的小老鼠,可以隨便踏足的地方,明白了嗎?既然你們落到了我的手裡,不如咱們先找點樂子,用命豪賭一把耀眼的未來,如何?」
被束縛成一團的正心鑑動彈不得,他望著人形的、張開蝴蝶翅膀輕輕扇動的鱗粉,點了點頭。
「怎麼賭?」
遺蹟的古樹上,他們正討論著一場決定了生死的殘酷遊戲。而在畫卷內的冰天雪地中,柳風波花了一點時間,拎著縮小到常人高度的冰翅的大腿,將其吊在了重新生長的桃花林上。
畫中的物體無法被毀滅,即便被怪力沖刷,也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原狀。
「哎,想要控制你這樣的半神,確實是有點費力啊。你這隻蟲子也算是有點東西,十幾萬年的時光,就能坐上這種等級的寶座。可惜啊,你不如山海大陸的玄冥,更是遇到了我。」
柳風波完全是在自謙,自寧然二人飛出畫卷前,他便將自己的巴蛇靈體分成兩半,附著在了二者的身上。
在正心鑑消失後,他就一步踏出附近破碎的桃木,而雙足走過之處,足以凍結萬物的寒霜霧氣便朝著兩側開道,讓這偉大的遺忘之神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