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潛伏在霜月關中的藥人們便會揹著陶土製成的葫蘆,在大街上游蕩、穿梭。他們散發微微綠光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為人族帶來長久的災難。
在真正成為藥人的那一刻,他們便脫離了人族的範疇。一切的道德理念將會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邪神心靈的連線與控制。
刻有特殊符號的葫蘆被他們開啟,隨著奔跑的擺動向外飄出嗆鼻的濃霧,帶著一股硫磺混合臭椿的氣味,將夜色染得更深。他們被巡城的守衛追逐,卻不知疲倦。
恐怖的氛圍逐漸籠罩了整座大關,愈發濃重,就這樣持續了數日。
呂文章站在霜月關宮殿的頂端雙手合十,虔誠地仰望星空。他尚未被神主轉化之前,只是一介窮酸書生,是被凡人也瞧不起的普通存在,從不會有人正眼去瞧他。
他的一生遭遇了無數的苦難,直到屬於他的光芒降臨。
此時此刻,即便屋簷上與他一同站了幾個人族的巡查者,也無人拿正眼瞧他。在那些巡查的眼中,站在身邊的呂文章只不過是他們平日裡最熟悉的人,那些熟悉到叫不出名字的人,那些叫不出名字,也不覺得奇怪的人。
這也是神主賦予他的力量。
“夏月聽蟬鳴,耳畔流水鏘鏘然。樓高約百尺,與君談笑清風間。”
呂文章完全開啟懷抱,像是要抱住天邊的那輪明月。成為藥人之首的他無懼任何傷痛,也不會留有太多的情感,堪稱無敵。
他甚至為此產生了新的理念和夙願,那就是讓天下的人族全部轉化成他們的種族,再無紛爭煩憂。
“伯無霜,你沒有成為君王的資格。我等必將邂逅於繁花盛放的大地,一決勝負。”
按照神主浮屠生的命令,他們首先要在霜月關內傳播疫病,讓以伯無霜為首的領導者們疲於奔命,毫無分心之力。在感染大關內約摸七成的人族後,他們會從中挑選出合適的生還者,將所有人全部轉變。
到那時,他們便有了初步對抗人族的實力,再也不用蜷縮在明日之下,等待暗夜的到來。
整片霜月關的大小街道上有上百道火光閃爍,為了徹底消滅藥人,避免其揮灑毒血傳染正常的人族,必須用火徹底焚燒。街頭巷尾也不似往日的繁華模樣,各家各戶大門緊閉,耳邊不斷傳來嘈雜的噪音和呼號,難以入眠。
有些人的精神已經被折磨到瀕臨崩潰,就算每日有值守的修士專程送來藥品和食物,也無法壓制他們的畏懼。自殺的人數愈來愈多,給滿目瘡痍的大關添了許多悲涼。
“新國新王新世界,舊人舊物舊時節。”
呂文章把寬大的衣袖撩開,讓手臂上的傷痕暴露在月光之中。他的腳下掉出許多條生有利爪的黑色蜥蜴,無聲無息地鑽入那些修士的褲腳,迅速劃出道道傷痕。
身邊登高望遠的修士們只覺得面板痛癢難耐,三息內有鮮血從傷口中如匹練般飛出,悉數被顯形的呂文章吞下。中毒的修士們已經無法熟練控制自己的軀體,就連動彈一根手指,也無比費力。
而呂文章手臂上的傷口也在同一時間緩緩張開,其中生有許多參差不齊的獠牙,詭異至極。它們吐出汙濁的血液,按照原路鑽回修士們的體內,將陷入恐懼的他們轉化成了新的藥人。
而在呂文章手中轉化的藥人,將會直接處於穩定的最終階段,成為他手中的利器。這些昔日忠心耿耿的護衛除了外形依舊屬於人族,從頭到腳淪陷成了新的物種。
“天族之兵,多多益善。人族之流,死得其所。”
另一個方向的蜃園中,正心鑑跟著夜間行動的寧然活捉了許多藥人,也捎帶了部分藥葫蘆送給印靈研究。此番藥人大鬧霜月關,如蟲災般氾濫,他們只能在日落之後增派人手加以防範清理,別無他法。
“怎麼樣?今夜藥人的增長幅度有沒有降低?”
伯無霜耳邊聽得正心鑑迴歸,便關切地問道。他正在配合印靈融入寒冰之力製藥試藥,只能從他的口中瞭解相關資訊。
“不多也不少,那姓呂的鬼東西絕對是故意的,想要讓我們絕望。要不咱們再想個法子把浮屠生給滅了?印靈姐姐,我的寶貝玉佩借給你用,一同消滅此賊!”
印靈甩了個白眼,她正忙著除錯破解疫病的丹藥,根本沒空搭理他。城中的疫病每隔兩天都會添些新花樣,除了生紅疹、發高燒等情況,更是出現了與藥人症狀相同的暴力嗜血、畏光等傾向。
每天都有熬不過去的病患在痛苦中死亡,無論何等身份和年齡。每日每夜都能聽到哭泣聲和咒罵聲,更是有無數的人族堵在蜃園外,讓伯無霜給個說法。
伯無霜看在眼裡,痛在心上。他只能派兵封鎖了整個霜月關,嚴格控制大關內外的貿易路線,以減少人族的災害損失。若是其他大關也因此而受難,他必將成為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