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正心鑑暗中發動血瞳降禍之前,呂文章就盤算著借敵人之手,破掉那牢牢嵌入體內的浮屠生之臉。
自他被選中成為教主的那一刻起,神的力量就深深烙印在他的體內,成為不可剝奪的一部分。神主本打算讓他成為自己行走在人世間的容器,但人族的軀體無論怎麼改造,都無法承載神明的靈魂。
浮屠生不願將他的分魂注入呂文章體內,只擔心後者愚笨,將他的靈魂白白送到人族手中。在這片世界上生存的所有人族都不值得被信賴,這是絕大部分神靈的共識。
呂文章的暗綠瞳孔中,烙印出了正心鑑所釋放的血瞳力量,將他的眼睛染上朦朧的血色。
在神主浮屠生的操控和影響下,他本可全身而退,藉助墨霧避開瞳術的負面影響。但他有心假裝自己慢了一步,未能躲開對方的幻境術法,徹底沉淪。
刻在他身上的浮屠之臉擺出了憤恨的模樣,恨不得直接奪走呂文章的身體控制權,將正心鑑的腦袋立刻擰下來。
“去,就算殺不了他,也得拆下三千根胳膊解恨!”
浮屠生的怒吼聲在呂文章的體內迴盪,後者忽然想起了往日裡躲在霜月關中的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地敗在了伯無霜等人的手中,也曾發出過不計其數的狂怒。
“遵命,神主大人。”
呂文章漫步行走在現實與幻境的交界之處,躲過了一輪又一輪的偷襲。那些實實虛虛的攻勢在他的眼中被輕易破解,沒有情感,就不會被抓到弱點。
快,快一點找到它。呂文章死死盯著隱藏在血色世界中的正心鑑本體,甩動蛇尾擊碎了一條又一條藤龍。
“正大人,別躲了。出來玩兒吧,和我好好練練手。”
“不不不,我的任務可不是陪你玩兒。躲在你體內的膽小鬼,也配稱得上是半神?”
正心鑑的嘲諷讓浮屠之臉變得更加扭曲,從腹部的口中噴出了大量的墨霧,試圖活捉正心鑑,將這可憎的蒼蠅關在霧氣之中,接受永恆的折磨。
“螻蟻!今日,本尊必將誅殺你這螻蟻!”
墨霧並沒有奪走正心鑑釋放出的靈魂力量,反倒是站在圓心處的呂文章和浮屠之臉被血紅的鎖鏈綁了個結結實實,無法動彈。
那是正心鑑利用靈魂秘法配合了血瞳之力使出的手段,比鎖住瑒琫的更為精妙。呂文章想要破開此物,也不是沒有辦法,但他將會付出留下靈魂碎片的沉重代價。
“快來殺,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哦對了,小爺的名字叫正心鑑,讓你記又不願意記,光會扯著嗓子喊螻蟻,你看誰理你?”
呂文章能夠感受到,神主的力量正變得極其不穩定。他低頭看著早已看不出人形的手臂,若有所思。
即便神主對他的影響深入骨髓,但保留了理智和智慧的呂文章心裡十分清楚,那位斷絕並剝奪生靈的情感、五感的浮屠生,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怪物。
他還依稀記得母親望向自己的擔憂模樣,還記得往昔的點點滴滴,人情世故。只是為了復仇而走投無路的他,早已失去了回頭的餘地。
除了繼續完成毀滅人族的光榮任務之外,他更想獲得真正的自由,在這之後徹底擺脫神主的監控。就算自裁,他也不願再被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忠犬。
地面上出現了許多由草木編織出的芻狗,那是山海大陸的人族在大規模的疫病發生時,用來祈福禳災的物品。
呂文章曾在星垂關內見過數次,在他身為凡人的時候,就對排山倒海之勢的疫病再熟悉不過。他瞬間明白了正心鑑的意思,便收回了巨大的蛇尾,重新變回人形。
正心鑑在紅眼的藤龍間時隱時現,他已經看到了呂文章心中震開的細小裂隙,會心一笑。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然現在有了縫隙,就值得他好好敲打。
“好啊,原來你這種道貌岸然的酸腐小子也……”他以戲謔的目光與對方對視,從暗處現出了本體的面龐。
“殺掉他!”
神主發令,呂文章不敢不從。他的雙翼猛地從背後張開,化作無數的黑蛇,如驟雨般砸向正心鑑的位置。
狼人化的正心鑑輕鬆躲開,但那些和呂文章緊密相連的黑蛇在空中急速轉向,再度朝著他橫掃過來。躍在空中的正心鑑來不及閃躲,被靈活的黑蛇纏繞捆綁,瞬間吞入了其中一條巨蟒的口中。
“我會代表神主撕碎你,蠢貨。”
呂文章立刻打斷了正心鑑的調侃,而吞下他的蛇腹處呈現出一道血紅的豁口,鑽出了滿身銀白色狼毛的狼人。
“哈哈哈,我對此深有感觸。獲得他人賜予的強大力量,就必須付出某種痛苦的代價,教主大人,您看我說得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