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呂文章來說,扯斷被困在符陣中的身體,就和壁虎斷尾逃生一樣自然。
不會因身陷囹圄而感到苦惱,不會因逃出生天而感到興奮。徹底改變後的呂文章就像是一塊行走於天地間的血肉堅冰,只為了至高的目標而存在。
讓偉大的神主脫困,讓世界中的千萬種族得到統一,讓天下再無不公。
呂文章已經順利救出了困在墨霧中的全部天族人,讓他們沿著伏陵山脈向北而行,尋到新的落腳點。族人們還不夠強大,還需要‘貼心’的保護。
他無法得知那反覆無常的正家家主,是否會對他實施跟蹤的計劃。於是教主便假裝自己身負重傷,在低空中跌跌撞撞地飛行,扮演好屬於他的角色。
他一直在等待追趕來的白痴,以便補充血肉之軀的損耗。
正心鑑的渡鴉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呂文章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日的小子,後者以獨特的畫卷法器困住了某一個分身,至今未能找到他的下落。
他故意裝出了一副疲憊的神態,將早已遺忘的情緒以另一種方式尋回。
如今鮮活的魚兒上鉤,呂文章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死死糾纏住正家的幼崽,從他身上討回真正的‘公道’。
二人出發之前,艾洛將他們用來畫畫的傢伙們全部藏進灌木,立刻沿著正心鑑指引出的道路飛去。從浮島中借出的火修們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就算滅不了傳聞中的邪教主,讓那條黑蛇脫下一層結實的皮,也不成問題。
如果被圍攻後逃出的人換做是他艾洛,出於多方面的考量,也絕對不會在落月的照耀下大搖大擺地飛出來。
“心鑑小子,都說你目光如鏡,確定那怪物是受傷的狀態?”
“不確定。”
正心鑑只能利用星瞳配合鴉瞳,看到愁容滿面的邪教主。後者的身上甚至有毒血的血滴不斷落下,將沿途的草木腐蝕出縷縷青煙。
“小鏡子,你可別把師父我拖下水!”
艾洛將體內全部的力量完全隱藏,利用繁盛的樹冠作為遮掩,直奔目標而去。偶爾會有樹梢間半睡半醒的飛鳥被倉惶驚動,正心鑑也是在第一時間做出處理,以免打草驚蛇。
“咱們先跟上去再說。我已經派出了傳音信使,應該能試探出相關的訊息。”
所謂的信使,是他和正珏玉等人體內同出一脈的渡鴉靈體。好處是二人無論身處於大陸的任意位置,都能借此力量相互聯絡,十分便捷。
這也是正珏玉看著他成長了二十年來,第一次告知的秘密之一。
但壞處是,正心鑑一方面極度厭惡如今的正家家主,不光是後者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黑暗面,還有許多關於他父母的隱秘。
另一方面,傳音若是被對方無情拒絕,面子上也掛不過去。
他不確定在正珏玉猜忌自己的時候,聯絡對方究竟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就在他施展秘法,催動體內渡鴉力量取得共鳴時,被反饋到了令他渾身難受的答案。
那就是正家家主同意了正心鑑的請求,在兩息後便給出了回應。在正心鑑的體內,渡鴉的力量在空中飛騰且糾纏,竟組成了和正珏玉無二的樣貌。
“麒麟?難得主動找我,有什麼要事嗎?”
“家主大人,聽說山城主帶著您討伐呂文章,可有此事?”
那張老臉本打算搖頭,但他‘看’到了樹林中穿梭飛行的艾洛。那小子必定得知了這件事情,自己也沒必要再做隱瞞,惹來新的矛盾了。
“有。只不過那賊人狡猾得狠,耍了些不光彩的小手段,欺騙我這個不中用的老東西。哎,山城主還在這兒埋怨我呢,說是要在王的面前討個公道。”
正心鑑努力維持他面部的表情,心底卻恨不得將正珏玉繩之以法,將他做過的一切醜事全部公之於眾。
他知道,地下埋藏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家主若是問心無愧,朝中也沒有幾個人敢拿您怎樣。我和艾先生在霜月關西北處發現了呂文章的蹤跡,正好問上一問。”
正珏玉看著前方騎在土石馬匹的山嵐背影,心底卻掀起了一陣漣漪,不由得咒罵那可惡的邪教主。
他明白教主懷疑自己的心會產生怎樣的後果,也對那自由自在的怪物無可奈何。而當下想要殺個回馬槍的教主,被一根筋的正心鑑師徒抓住尾巴,恐怕會徹底亂了他的計劃。
“你們速速對邪教教主出手,免得節外生枝。”
倒不是擔心二人能擊殺呂文章,就算他們的力量添上十倍,也未必能留下教主的屍骸。正珏玉只擔心他的後代會掏出那捲奇妙莫測的畫軸,將推動大陸戰爭的教主收入其中。
那是他絕對不允許的事件。
“好,家主吩咐的事情,我才懶得做。”
正心鑑冷笑著回道,立刻切斷了他們之間的連線。這老東西無比雞賊,話語中更是能體現出怪物的受傷程度。
“師父,呂文章多半是裝的。我們家老爺子怕是又做了反水高手,在這唱獨角戲呢。”
“裝的?打一頓不就好了。”
艾洛已經能夠以肉眼辨認出呂文章的形狀,他立刻鑽出躲藏的森林,朝著目標加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