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暗綢繆
季蕭自屏風後屏風後出來,拱手為禮:“殿下。”他已刮掉了胡須,梳洗了頭發,一身夜行衣幹練利落。
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將陛下的親筆信交給冷逸塵,便聽見外面有腳步聲,仔細一聽就知是公主的。此番他秘密前來,並不想讓公主知情,於是躲到了屏風後。
冷逸塵則拿了披風出去迎接暖暖,又找了個藉口將她帶走。
葉皓的回信,冷逸塵只看到一半,上書繡衣使已探得祁囯邊境不穩,契丹人正暗中調兵,恐不日會有戰爭,這與他得知的軍情一致。
現在,他繼續看下去,後半封信的大意是,為安全起見,請他立即將暖暖送回維揚,信中卻隻字未提及二人的婚事。
放下信,想著暖暖說道計劃,他內心充斥著矛盾與掙紮。
季蕭見他不語,以為他是不願放手,於是說道:“希望殿下能尊重我朝陛下的意思,在下知殿下對公主情有獨鐘,但還請殿下為公主考慮……眼下,只怕公主只聽殿下的話了。”
他心裡清楚得很,二人如今難舍難分,不然這崇寧王也不會讓他在此等上一個時辰,此時他去說服公主離開,只怕難如登天。
冷逸塵緩緩開口:“此事我自會考慮……眼下,契丹那邊可有繡衣衛的人?”
“已無,殿下是何意?”
冷逸塵心中已下定決心,起身直視對方:“想請繡衣衛助我一臂之力。我早料到會有一戰,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此一戰我已準備許久,只差一個契機,只為師出有名。”
季蕭有些驚訝:“殿下的意思是讓繡衣使挑起事端,引發戰爭?”
冷逸塵默然點頭。
季蕭怔了一下,此人竟然如此大膽,他不解地問道:“殿下可知自己在說什麼?繡衣衛只憑我朝殿下驅使,就不怕在下洩密嗎?”
“我自然思慮過,繡衣衛出手,事後便可抽身。此事只是我一人的計劃,有繡衣衛的幫助,此計劃便可提前。。”
季蕭看著書案前的人,沉靜中透著一股平靜的瘋狂,但他也只能說道:“在下只聽從陛下一人旨意,恕難從命!”
冷逸塵站到窗邊,看著明月高懸,嘆息道:“我此身只能以死得脫,此後世間才可再無崇寧王。”
季蕭這才明白此人要放棄現在的一切,假死脫身,這難道是為了公主?他有些遲疑了:“此事重大,在下需稟明陛下。”
冷逸塵坐回原處:“他不會同意……若無繡衣衛幫助也可,不過是多費些周章。”
一個“他”字讓季蕭更加詫異,想到此人之前訪粱時又與陛下密談良久,猜想此人與陛下關系必然不一般,但還是猶豫,沒有陛下命令擅自行事便是背主,可若不答應他,只怕會對公主不利。
“你不必為難。”冷逸塵將信放於蠟燭上點燃,看著跳動的火光,眼中是決絕:“我意已決,我不能再辜負她了……你放心,我會將公主送回。等了邊境事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請殿下容在下考慮考慮,告辭。”季蕭說罷翻窗出去。
也已深,周圍再無動靜,冷逸塵閉眼深呼一口氣,內閣為了分權,將燕北劃成了五郡,現在他只有遼西和遼東兩郡的兵力可以調派,兵力大減,他也沒有確切地把握可以打贏這一仗。
但此仗若不打,一則契丹人會越來越猖獗,攻打中原是遲早的事,二則他將永遠困頓於此地。
但是他必須離開,與師兄一起報長右山之仇,與葉嵐此生此世不分離。
他開啟軍機,提筆調兵佈局,此事再難他也要去做,此行再險他也要走一遭。
紙上的字跡未落幾筆,窗戶處輕輕一響,他抬頭看時,季蕭已站在了書案前。
只見他面色凝重,眼神堅定,拱手為禮:“在下願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需要在下做什麼?”
“好……”冷逸塵站起身來,邀他落座,將門窗緊閉,細細與他說起邊境戰局。
當季蕭離開的時候,天空的太白星正亮,東方的天空已微微發藍。
長夜將盡,冷逸塵把蠟燭全部熄滅,靜靜地坐在書案前等待天亮。
半個時辰之後,院內響起灑掃之聲,他起身開門,一股涼意襲來,天際雖泛白,但院內的景緻仍有些模糊,他踩著半濕的石板路,向院外走去。
黎平聽見動靜,趕緊跟過來,他尚有些困頓:“將軍,怎麼早?”
“任將軍呢?”冷逸塵問道,平日裡只要他住在這莊子上,澤生一定會跟隨左右,但想到昨夜之事,他便明白了緣故。
黎平:“今日還未曾見到任將軍。晨露重,將軍有什麼事吩咐屬下就好了。”
“去廚房!”冷逸塵腳步未停。
“將軍餓了?屬下去吩咐廚房就好,何勞將軍親自去。”
冷逸塵沒有說話,徑自向廚房走去,到了那裡正見廚子將今日的牛奶拎進來。
黎平這才明白,將軍這是有要做酥酪了,以前他一直奇怪,堂堂大將軍竟喜歡這女子吃的小食,還親自動手做,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原來是為了有朝一日做給心上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