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崑崙教授厲聲喝道:
“你們是什麼人?”
沒有回答。
“你們要幹什麼?”楊宏基又補問了一句。
還是沒有回答。
“我們是科學考察隊,”教授宣告道,“受國家和地方政府保護。在沒有說明你們的身份之前,不準再前進一步。否則,我們就要開槍了。”
不能肯定我方的警告是否起了作用。那些人彼此打著手勢,交談了一陣子。在他們的對話中,可以清楚地聽出他們反覆使用“阿卡利利”這個詞。而後,他們分散開來,對我們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更厲害地彎下腰,朝我們這裡小心翼翼地移動;那情形很像我們在野外捕捉昆蟲時放輕腳步,悄悄逼近。
“射擊!”教授下令。
王崑崙、李森科、楊宏基和我四個人,幾乎是同時向對方開了火。可能是被擊中,有兩個傢伙仰面倒下;他們發出一片驚呼,立刻臥倒。緊接著,我看到從灌木叢後面發出一道紅色閃光,聽到“嘭”的一聲響,像是開啟啤酒瓶蓋的聲音。我聞到一股濃烈的香蕉水味,頓時感到頭暈目眩,步槍從手中跌落,全身酥軟,癱在地上。我想爬起來,但卻驚恐地發現,我已經無法支配自己的四肢;我試圖喊叫,卻不能發出聲音。顯然,我已經完全喪失了抵抗能力。
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嘈雜的說話聲;那些人走過來了。有兩個傢伙將我按住,把我的雙手和雙腳銬起來。接著,他們一邊一個,拽住我的胳膊,粗暴地把我從地上拖起,使我的臉朝後。他們背上的翅膀搭在一起,正好蓋住我的頭頂。隨著一陣唿唿的響聲,我左右兩側的下方竄出火焰。我被帶到空中。掀起的煙塵遮蔽了我的視線。等到我可以重新看見東西時,我已離開了考察隊營地。
一種惡夢般的恐懼使我喘不過氣來。這時,我注意到,在我後面的空中,還有一串成對的火舌在飛行。不能肯定,我的同伴是否也和我一樣,被這些來歷不明的人俘獲了。
大約十分鐘以後,我被帶到一塊高地上。這裡停放著一個灰色的龐然大物。這東西呈圓盤狀,頂部向上拱起,高約十五米,直徑至少有四十米。圓柱面和頂部上有許多明亮的圓形窗子,圓窗的直徑估計在一米左右。由窗子向外投射出的柔和白光,將周圍的雪地和岩石照亮。圓盤頂部站著二三十個不帶翅膀的傢伙,看到同夥抓回俘虜,就發出一陣歡呼。
我被放在圓盤頂上。這兒有一個直徑約三米的圓形洞口,一架扶梯從裡面伸出。他們將我抬下扶梯,拖進一個大約十平方米的屋子裡。在搬動我的過程中,他們動作都很輕,似乎怕弄傷我。接著,他們將我的手腳鬆開。當他們退出房間,把門關閉後,我發現,屋子裡只有我和藏狗雪麗。令我特別遺憾的是,我始終未能看清劫持者的面孔。
關押我的牢房高約四米,平面呈扇形,外牆上距地板約一米五高的地方,有一個圓窗。顯然,這個房間是環繞著圓盤的大弧面外壁分隔出來的。天花板中央有一盞吸頂燈,光線柔和,亮度適當。天花板和地面是綠色的,而四壁則是淡藍色。房間裡沒有任何陳設。
我既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只好靜靜地躺著。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後,我就明顯地感覺到,那束縛我的魔力正在慢慢減弱,自身的力量正在增長,頭腦也漸漸清楚起來。我聽到外面有大聲說話和奔跑的聲音,感覺到一種緊張氣氛。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我和雪麗才恢復正常。當時,我感到那樣躺著很不舒服,想翻個身。我成功了;我想大喊幾聲來發洩一番,我也辦到了。最重要的是,大腦也突然完全清醒了。我一骨碌爬起來。
“雪麗!”我衝著狗兒說,“快起來!你能起來麼?”
雪麗抬起頭,打了個滾兒站起來,搖搖頭,抖抖身子,彷彿為了將自己從那討厭的無形束縛中徹底解脫出來。它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恢復了原來的藏獒威風。雪麗不到一歲,皮毛油黑;眼睛大而明亮,耳朵高高聳起,牙齒整齊尖利,尾巴像狼一樣低垂。它的外表很像是一隻狼,實際上,它是我見過的最健壯、最聰明的狗。
我對自己和雪麗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檢查,發現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看來,他們向我們施放的只是一種麻醉劑,無非是使我們暫時失去抵抗能力。這和我們在捕捉某些野獸時使用的方法是完全一樣的。相反地,我們向他們開火時用的可是真傢伙,完全可以要他們的命。除非他們的盔甲有防彈功能,否則,那兩個倒下去的傢伙一定是讓我們的子彈給打穿了。令我難以理解的是,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把我和雪麗捉來,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是不是他們躲在這人跡難覓的雪山腹地從事著一件危險的工作,害怕被人發現,洩露機密呢? 不過按人們通常的做法,如果是這樣,就該一個不剩地把我們全都殺掉,不留活口,而不是把我和雪麗活著抓來。可是,話又說回來,假使他們害怕被別人發現,那就沒有必要主動襲擊我們。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呢? 我從來沒有見過、聽說過或在任何一本書上讀到過地球上有身材如此高大的人種。另外,他們的科技似乎很發達,這一點,從雪山中的這座樓房和他們使用的飛行器就可以看的出來。駕駛著像鳥兒翅膀一樣的飛行器,像螢火蟲般地飛來飛去,一直是人類的美麗幻想,是仿生學研究領域內一個極困難的課題,近一個世紀來沒有什麼進展……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高地上好像恢復了平靜;在濃重的黑夜裡,遠遠的——也許,那就是瑪爾柯河谷我們的營地——有幾個跳動的微弱光點。我相信,那是夥伴們正舉著火把在四下裡找尋我。如果他們能證實我已被綁架且身陷囹圄,必定要騎馬趕到斑瑪縣去報信求援;可是就算一切順利,等到集合起民兵再趕回營地,至少也得需要五個小時,而這五個小時內又會發生什麼事呢?此外,即使他們知道我在這裡,又如何能向劫持我的人發起進攻呢? 要知道,這塊高地,是根本無法攀登的。就算是救援人員登上了高地,憑著他們那些落後的武器裝備,又如何能夠打敗敵人,將我救出呢?也許能向蘭州軍區求援,將正規軍派來。不過,那就需要更多的時間了。
然而,就是那一點點獲救的希望,也很快就破滅了。
凌晨五時,腳下傳來連續不斷的轟鳴,響聲越來越大,音調越來越高。我感覺到劇烈的震顫;窗外似乎燃起了大火,紅棕色的氣浪,翻滾著向上騰起。很快,窗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我覺得有一種力量頂著腳板向上推,身子一下變得沉重起來。
“我們在上升!”我不由自主地喊道。
是的,的確是在上升。幾分鐘後,窗外的氣浪消失。再向下看:山野尤如燭光照亮的沙盤模型;灰暗的山峰和雪地快速向下沉去,變得越來越模糊。十分鐘後,我就再也看不到地面;但在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條微微彎曲的發亮的弧線。
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和藏狗雪麗可能已被劫持到了一艘宇宙飛船上。
讀者一定可以想象這個判斷隨後給我帶來的驚駭。開始,我以為這不過是個離奇的夢,於是,我用指甲使勁地掐自己的腿,揪自己的頭髮,讓頭往牆壁上撞,直到後來我確信,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不容質疑。我癱坐在地板上,陷入沉思。當然,像任何一個突然失去了自由的人一樣,我首先關心的還是自己的性命。從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事件過程上看,他們似乎並不想傷害我;恰恰相反,倒像是要把我平安地送到某個地方,這個地方肯定是在地球以外,也許是太陽系中的某個星球,比如月球。令我困惑的是,到目前為止,地球上還沒有哪個國家擁有這項技術。美國和蘇聯也不過是正在進行登月的探索……但是,我已經注意到,這些人講的的不是英語或俄語。那麼,是我尚不知道的某個國家的人?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難道他們是外星人? 這實在太離奇了! 把我和雪麗不加訓練地帶到太空,這就說明,他們具有高度的文明,他們的空間技術非常先進。毫無疑問,他們正在執行一個偉大的計劃,而我現在還無法理解。
我注意到,在隨後的一段時間內,飛船的運動狀態沒有什麼變化,而這似乎可以表明,他們使飛船保持這樣小的加速度,就是為了使我們耐受得住,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