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推著她向門外走去,就像推著他心中最珍貴的琉璃去往最安全的地方一般,分外珍重,又不容拒絕。
“堂主,一路平安。”
當天上屬於諸神的戰爭真正爆發;當逆飛的流星劃破天際,以神明最後給予他們的流星雨為這場空前絕後的災難畫下句號;當廢墟之上再起高樓,提瓦特於毀滅中走向新生;當天外來客的虹車失控闖入這片土地;當祂們攜帶著那兩枚記錄了她部分回憶的光錐,又再次駕駛虹車駛向星海——
時間拒絕悖論,所以璃月遺忘了那一場夢。
當時間所拒絕的悖論已經不再生效,當虹車消失在他們視野裡的那一瞬間。
他們恍然間終於回憶起了那場痛徹心扉的夢,並清醒地知曉:
那場夢,在未來成為了現實。
那場夢,就是來自未來的現實。
時間構成了完美的莫比烏斯環,將他們希望留下神明的願望視為棄子而後隨手拋棄。
胡桃恍惚間想起璃月的幼時總能聽到有人講說仙人們的故事,誇贊絕雲間中那些仙人們的偉力——尤其是那位他們自小尊敬、全心全意愛戴著的眾仙之祖——璃月曾經那樣相信仙人們的無所不能,和巖王帝君的偉力。
可是她看見了,仙人在生離死別面前,也不過是凡人——他們也無能為力。
卻原來,哪怕是自雲中來人,也留不住她年幼時眼中那一抹璀璨的驚鴻。
胡桃不知道。
在她自睡夢中徹底醒來之前,那位解決一切後匆匆趕回往生堂的客卿坐在她屋子裡的椅子上,藉著月光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少女在睡夢中哭泣、夢囈——璃月土地上,但凡信仰他的每一位子民都是如此情態。
這位璃月昔日的神明面露迷茫與無措——光是這一場意外,他似乎就已經窺見了多年後他逝去時的場面。
他不太明白,只好再度把注意力放到被未來的胡桃稱之為光錐的物件上。
光錐裡存放的除了胡桃那足以被稱之為“往生堂往事錄”的記憶,還有一張合影。
那是一張他能輕易說出所有人名姓的合影——可是這張合影裡,有許多好友雖然失去了不少力量難以維持人形,但依舊堅持出現在畫面中;亦有許多他熟悉的孩子們,可是就連孩子們都長大了許多,看上去已經是成年的年紀了——這張全家福一般的合影裡有那麼多的人,卻獨獨,沒有他。
這張合影裡包含了那麼多的故人,卻只有他不在合影中。
鐘離抬頭注視著那那輪被雲遮掩了幾分光輝的月亮,孤身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思考。
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微變,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這張光錐,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清淺、溫柔的笑容。
於是他默不作聲地藏著這份無人知曉的禮物,走過漫長的時間,踏入屬於神明的戰場,最後說出了相同的話,做出了相同的事。
“不要難過。”
神明終究沒有抬手為他親手養大的女孩拭去淚水——因為他身上確實是傷痕累累,要是血液沾上女孩的臉可就不好了,所以他只是面對一眾難免露出茫然的仙人和百姓認真地笑著道:“若有緣,必將再會。”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日,我們都要與生命中重要的人或事物告別。
——但,那絕不是現在。
所以,請不要難過。
若有緣,我們必將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