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一·與神同行地
【時間逆流而上，回到最初在往生堂中的某個夜晚。
坐在往生堂的梅花樹下，於石桌上共品香茗、相談甚歡的兩位忘年交談起胡桃，那位總是溫文爾雅的青年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難掩寵溺地說：“那孩子的性格，我總是有幾分應付不過來的。”
“也是讓先生費心了。”老堂主笑得慈祥，認真注視著眼前這位精緻文雅的青年，那眼神彷彿不是在注視相談的老友，而是在注視著一位始終照拂璃月的神明，話裡話外卻也不帶那種覲見神明的謹慎和恭敬，反而像是街坊鄰居出門相遇，互相寒暄幾句家裡的近況，討論最近的一些瑣事——滿是屬於人間的煙火氣息。老人家眯起眼睛，呵呵地笑著說：“阿桃那孩子太過活潑，先生應當是不太習慣的。”
這倒是事實，畢竟甘雨和魈都是很內斂的孩子，他還真的沒養過這種頗有活力的孩子——倘若魈能學去幾分就好了。
鐘離頭疼地微微搖頭，失笑道：“這......屬實是過去未曾照顧過這般活潑的孩子，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他完全沒意識到依照鐘離的年紀，要是過去曾經照料過孩子，那照料孩子時的年紀未免也太年輕了。
老堂主裝作自己並未聽見這點漏洞，只是嘆息道：“......只是可惜啦，老頭子我也這把年紀了，怕是看不到阿桃獨當一面的時候了。想必到那時......阿桃身邊便只有先生您能照拂她一二了。”
鐘離寬慰他：“小堂主頗為聰穎，接人待物都初顯通透，想必在未來依舊能夠支撐起往生堂，承擔維護【邊界】的責任。”
“唉......”老堂主嘆氣後又想起胡桃平日裡的樣子，搖了搖頭，難免鬱悶道：“我當然相信她能做到，就是那孩子......”多少表現出來的有點不靠譜。
鐘離明白他的未竟之言，好懸沒忍住笑，連忙端起茶盞抿了口茶。
嗯......好茶。
“阿桃我倒是不甚擔心。”老堂主對自己的孫女自然是有信心的，此時說到這裡卻免不了看向鐘離，微微蹙眉，猶豫片刻詢問：“先前一直忘了問——敢問，先生這名字，究竟是何人所取？”
鐘離微微怔愣。
古老的神明與年老的長者倏然對視，雙方都沉默不語。
梅花隨風翩然飛下枝頭，悄悄落在兩人之間的石桌桌面上，此時此間，唯有沉默。
最後是鐘離率先在老堂主執著的目光中敗陣下來，誠實道：“我自己取的。”
老堂主的神情似乎恍惚了一瞬，反應過來後低聲道：“是我冒犯您了。”
“沒關系。”鐘離失笑，說到這裡難免懵懂地疑惑道：“只是......我裝的很不像凡民嗎？”
怎地才來沒幾年就被認出來了？
老堂主失笑，決定把自家帝君演的實在是差勁這件事帶入棺槨，安慰道：“不，先生。您確實是很像一位凡民，只是我這把老骨頭年近壽終，難免對細枝末節的一些事物比常人敏感了些而已。”
鐘離總算得了幾分寬慰，聽到老堂主說這話忍不住蹙眉，看的老堂主難掩笑意。
看他並未對那種死亡的預感感到恐懼，反而能爽朗地大笑，鐘離的眉心總算鬆了幾分，失笑道：“倒是我狹隘了。”
“哪有哪有？”老堂主大笑，“能看到您這般，我這把老骨頭哪怕是有朝一日下去了，都有可以拿來談資的內容了哈哈哈！”
鐘離歪頭，顯然不太明白為何這種小事能拿來當談資，但是隨後就被儀倌叫去忙往生堂的事情了。
他們並未徹底挑破真相，卻心照不宣地共同將真相蓋入盒子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