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雨落時不退
“他沒哭,對嗎?”
“不對,”若陀喃喃道,“他應該連眼淚都沒掉。”
巖王帝君不可以有喜惡,不可以有私心,而且是不可以——也不能在人前流露出半分悲傷與痛苦的。
因為巖王帝君只是那座名為塵世七執政的高臺之上的神像,一座永遠堅毅聖明亦溫柔注視著璃月港每一位凡民,為他們引路的燈塔。
巖王帝君不是曾經的摩拉克斯,起初懵懂入世,連那時的民眾們都失笑地看著自家君主有時候一不注意,露出面對新事物如孩童般懵懂的樣子,等到反應過來時大家已經眼觀鼻鼻觀心,裝作剛剛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板起了臉,搞得摩拉克斯自己都一頭霧水,竟然也跟著板起臉,險些沒讓目睹了全程的他笑瘋。
戰亂紛起時,雖然他們四處徵戰,摩拉克斯更是展露無邊殺伐之相,但是戰場上多少有他從旁照應,回到歸離集後也總有馬克休斯新鮮出爐的美食和歸終、阿萍她們新鮮出爐的嘮叨和八卦,那張玄巖的面具總能被他們一起合力掀下來一二次,不至於讓摩拉克斯長期閉鎖內心,時不時也能看到對方無奈的笑容。
哪怕是故人逝去,但七國穩固、璃月安定後,偶爾他也會親自摸進倚巖殿,悄咪咪地把忙到昏天黑地的巖王爺從數不清的公文中刨出來,然後邊叨叨著誰家出了一個新的匠人頗有天賦,邊提及層巖裡又挖上來了什麼好東西,硬是把對方從高高在上的神壇拉向紅塵,惹出了不少流傳後世的笑話。
可是,他被封印了之後呢?
摩拉克斯是怎麼度過這千年寂寥的呢?
會有人對受傷的他嘮叨許久嗎?
不,或許都沒人能夠發現他的傷勢——哪怕是留雲他們。
會有人將人間的煙火捧到他面前寬慰他嗎?
不,久居神位的巖王帝君不會放任自己沉溺於溫暖,因為他總是要背負著所有逝者的期待,逼迫自己繼續向前的。
會有人對某一日從戰場上、從戰爭中歸來的他說一聲“歡迎回家”嗎?
沒有。
沒有人了。
若陀輕輕拍了拍胡桃的肩,對著小姑娘幾乎像是想要把他再度埋進地裡的眼神,還有一眾明瞭緣由的璃月人責怪他的眼神,恍惚地想:難怪。
難怪,在他心裡璨如烈陽的神明,千年獨坐高臺上的神明,會拾級而下,走入紅塵間。
璃月的街頭巷尾,總能瞧見那位鐘離先生的身影——神明走入人間,在每一個春有花香、夏有蟬鳴的早晨醒來,在街頭巷尾的喧囂中緩步而行,穿行於這座璃月港的角角落落,甚至於整座璃月的每一處土地都曾印下他的足印,當夜色籠罩、燈火通明時,再與今日有緣相逢者道別,身上沾染著屬於秋的桂花香,或披著屬於冬凜冽寒氣,回到點著燈等他回家的少女身邊去。
可是......摩拉克斯。
前所未有的強烈預感在巖龍王的心髒中湧動,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壓下那種不祥的預感。
倘若未來真的不必再受【天理】既定的秩序制約,倘若你們終將向【天理】高舉叛旗,倘若【磨損】不必再折磨我的神智,我可以清醒地回到大地上——回到你們中間去。
倘若真的是這樣,那你呢?
總是站在桂花樹下懷念故人與舊日的時光,緩緩念著“欲買桂花同載酒”的你呢?
你還在嗎?我還能再看見你笑著對我說“何不去看看如今的璃月港”嗎?
摩拉克斯。
你回答我啊。
【畫面突兀地掐斷,沒有任何關於鐘離是否回應了胡桃的畫面。
不知是哪一日的夜晚,鐘離在笑著聽完胡桃對香菱新菜的吐槽後,突然對胡桃說可能要稍微離開璃月港一陣子,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可能需要請個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