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打不動,無論颳風下雨都不關門的糧油鋪子,今個兒關門極早,甚至可以說是沒開。
溪旬在大門口貼了一張紙,工工整整寫著:“侄兒遠遊歸來,初逢大喜,歇業一日。”
為何是初逢,其實很簡單。因為溪旬夫婦,年近不惑,依舊沒個一兒半女,這忘字城中,起碼有一半兒人曉得。
也有左鄰右舍說過,說哪兒的送子娘娘極其靈驗,讓兩夫婦可以去拜一拜。
其實也就倆人自個兒知道,是他們不想要孩子罷了,溪盉沒有回來,他們覺得沒臉生孩子。
十二年來,糧油鋪子的婦人,由打一個胖婆娘變成了如今清瘦無比的尋常婦人,由打一個瘋子一般的不講道理的婆娘,變成了個通情達理,十分體諒人,再不言語苛刻的人。半城人,可都看在眼裡,因為一座忘字縣城,也就那麼幾個糧油鋪子。
溪盉把那柄木製竹麓放在一旁,一大桌子菜,她一個人就吃了半桌子。溪旬夫婦只動了幾筷子而已,瞧著自家長得驚為天人的侄女兒,不曉得多開心。
溪旬笑問道:“這些年都在哪兒呢?那位神仙老爺對你可好?”
溪盉打了個飽嗝兒,咧嘴笑道:“二叔,我這些年可走了不少地方,跟著師傅走了青鸞洲,又跟著乾孃走了好幾個洲,天下之大,被我逛了一半兒嘞!師傅對我極好的,叫我讀書認字,教我練拳練劍,還教我為人處事,大家都說師傅是拿我當閨女養呢。”
也唯有女人,瞧見這麼好看的閨女,總會想起問些有的沒的。
“溪盉啊!長得這麼好看,是不是有好多人喜歡你啊?”
溪盉大大咧咧的,擺手道:“哪兒有,除非像我師傅那般,長得好看又劍術高,拳法更是厲害的人,我才能瞧上眼呢。”
結果一對夫婦對視一眼,眼神複雜。
溪盉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察覺到叔叔嬸嬸啥意思,於是努著嘴,氣呼呼說道:“別亂想啊!我可是有師孃的,師孃長得才好看咧。而且我師傅為了追我師孃,從勝神洲走到了贍部洲,歷經千山萬水呢。”
夫婦倆搖頭一笑,什麼勝神洲贍部洲,不曉得也不想曉得,我家溪盉過得開心就好了。
溪旬故意板著臉,輕聲道:“溪盉啊!誰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走斷腿也要去找欺負你的人講道理,打不過我也罵他!”
溪盉哈哈大笑,“二叔,你可不曉得,在我們清漓山,我可以橫著走的,沒人敢欺負我。扶舟縣裡更沒人欺負我了,人送外號,清漓山小魔女,扶舟縣劉清第二。”
說的是實話,誰敢欺負溪盉,劉清倒是做不出來刨人祖墳的事兒,但是可以去瞧瞧劉清會不會砍爛砸爛他家山頭兒。其實何止劉清,估計一座清漓山,會傾巢出動。
清漓山上,其實儘管已經很一視同仁,但是其實有兩個小圈子。一個是與劉清相熟,另一個則是如同白蝶鍾靈兒那些。劉清不在時,全憑溪盉時不時跑去人家面前調皮一下,這才閒的大家都是一家人。
吃完飯,溪旬笑著說道:“咱去看看你爹吧。”
溪盉點點頭,特意背好了劍,要讓爹爹瞧瞧自個兒現在的模樣。雖然還不是劍仙,但是遲早會是劍仙的。
少女揹著劍,提著竹籃,竹籃裡面是一些香燭紙錢,一些果蔬。
溪旬跪在墳前,倒了半碗酒,笑著說:“哥啊,別怪我在這兒笑啊!實在是溪盉長大成人回來了,我歡喜的緊。”
婦人就站在遠處,一臉笑意。
溪盉跪下了磕了三個頭,小心翼翼的燒紙錢,因為按照師父家鄉那邊,紙錢若是燒不全,遠去的親人收到的就是爛錢。
溪盉湊去墓碑,低聲道:“爹爹,放心吧,師父待我極好,就是第二個爹爹。”
站起來後,少女猛地拔劍,舞劍極其好看。
最後,溪盉捧著木劍,輕聲道:“爹,這把劍叫竹麓,是師孃送我的,其實真正的竹麓是仙劍,這柄木劍是一位老前輩給的。以後竹麓所在之處,女兒就在哪兒呢。”
後方婦人瞧著瞧著就笑了起來。
怎的就過去了十二年?
怎的就成了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