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起床下地,輕輕的推開室內的窗戶,讓和煦的陽光從室外照射進來,他深吸一口氣院子裡沉水楠的香氣,瞬間覺得自己從夢鄉回到了人世間。
距離陰陽正和自己的密談已經過去了整整大半年,而自己也心緒不寧了六個月,由於這件事的詳細內容自己已經發誓不會洩露出去,所以看起來自己一時半會沒辦法和別人傾訴,還是要繼續咬著牙在自己心裡憋下去。
這半年裡,陰陽正依舊在有條不紊的教導著自己秘法,沒有在提起讓自己加入陰陽家學習秘法《宙衍》的事情,但姜昭知道陰陽正其實還在給自己考慮的時間,只不過自己一直沒辦法下這個決心而已。
無論是陰陽正還是李洵,他們都認為自己學習秘法的天賦很高,簡直就是妖孽一般的存在,只要是按部就班的修行,就必然成為秘法大師一般的人物。這更加讓姜昭下了決心,哪怕自己不加入陰陽家,以自己的天賦也完全可以成為秘法大師級別的人物,那自己為什麼要冒這個風險去加入陰陽家哪?
姜昭晃了晃腦袋,旁邊的侍女這時已經端著水盆走了過來,姜昭隨意的洗漱了一下,然後走出來臥室。
這幾天是不錯的日子,陰陽正返回了自己家族的封地裡,不知道去幹些什麼,秘法的課程暫時停了下來,他自己就在中京城內到處隨意逛逛,從小就文靜的他其實是個挺喜歡熱鬧的人,但是……
“公子早。”走出臥房的那一刻,李洵立刻微笑著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今天公子要出去逛逛嗎?聽說異珍閣三年一度的博物會要開始了,前幾天聽您唸叨過。”
確實,自己一直唸叨過,也一直想去過過眼癮,當然以他的財力,過過手癮也不是不可以。這個念頭這幾天一直在他腦子裡盤旋,他一直喜歡見識那些奇異的事物,有這樣一個機會在自己面前當然不能放過。
但在這幾天裡,他慢慢讀懂了李洵所說的“出去逛逛”是什麼意思,“隨意逛逛”這個詞對於李洵的理解是指一百甲士車前開路淨道,他和賈文赫兩個門神一左一右守在自己兩邊,出入一個地方絕對不會少於三十個護衛重重包圍,連吃飯之前都要有人嘗菜。
這幾天的折騰下來,姜昭深思熟慮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吧。
姜昭皺了皺眉,苦臉說道:“不用了。”
他這幾天憋著一肚子氣,但卻實在不好發在李洵身上,人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李洵也不過是盡職盡責而已,他也能夠理解。
姜昭走到前居的閣內,準備用餐,卻發現一個人已經坐到哪裡了。
秦猙一隻手抓著一塊饢,一隻手抓著一本書,身前的食案上還擺滿了很多的食物,饢、肉醬、各式肉食,幾罐清水。
“早啊。”秦猙頭也不抬的打了聲招呼,然後繼續埋頭苦讀了,以他的聽力,姜昭剛剛走進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從那天之後,秦猙就住進了東銘閣裡,和自己同吃同住。李洵和賈文赫摸不著頭腦,一開始也頗有微詞,但看著姜昭一心堅持,倒是也不好阻攔,反正東銘閣上下也不缺秦猙口飯吃,李洵也只當是姜昭缺個同齡伴讀,便讓人幫秦猙準備了住處,還順便很雞賊的讓史官把姜昭“禮賢下士”這件事記錄下來。
姜昭也坐了下來,看著秦猙手裡書,問道:“《南清策》第六卷?這麼晦澀難懂的書你都能看下去?”
“還好。”秦猙一邊吃著饢餅,一邊說道:“也不算太晦澀,最起碼當初寫這本書的人還註釋了不少地方,慢慢啃就看明白了。”
說起來就很離譜,莽的跟頭野牛一樣的秦猙,在練武之外最大的愛好居然就是看書,而且不是帶有目的性的學習,而是為了看書而看書,對他來說看書就是娛樂的一種。他和自己說過,鎮戎三千戶所有的書加在一起都很少,只有十幾本,他不到一年就全部看完了,然後就只有反反覆覆的把那十幾本書來回翻看。
對於他而言,白鹿樓就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你看起來很不爽啊,誰惹你了嗎?”秦猙一口接著一口往嘴裡塞著食物,而在這樣暴飲暴食的間歇之中,他居然還能觀察到姜昭的表情。
“想去異珍閣看看。”姜昭沉悶的抓起一塊饢餅,狠狠的咬了一口,“但想了想就算了。”
“你去啊,又沒誰攔著你。”秦猙繼續沒心沒肺的說道。
“我說的是一個人去,最起碼不要搞個這麼大的排場。”
“哦。”秦猙放下手裡的食物和書,指了指前居的大門,說道:“從這裡一路走出去,然後左拐桑林,走到盡頭就是學宮的大門。”
姜昭忍不住捂了捂臉,“你覺得李洵會放我出去……”
“你不是他的……嗯,老大嗎?既然如此讓他不要跟著你就是了啊。”說完之後秦猙又拿起書,接著看了起來。
老大……姜昭表示你這個話說的就不對,起碼到現在為止,李洵和賈文赫的老大都是我老爹而不是我。
秦猙似乎也看出了姜昭的窘態,他摸了摸下巴,然後小聲的說道:“他們兩個不會聽你的,對吧?”
姜昭點點頭。
來中京遊學,在小事上自己倒是可以做主,而大事上自己則必須要和賈文赫與李洵商量著來,至於安全問題,沒有任何妥協,必須要聽這兩位的意見。
秦猙再一次丟下書冥思苦想了起來,許久之後,他猛的一拍桌子把姜昭嚇得夠嗆,而後秦猙大喊一聲,“有了!”
秦猙湊到姜昭的耳邊,低聲說道:“你自己一個人偷跑出去不就行了。”
姜昭一頭黑線,心想不愧是你,讓你想辦法真的是難為你了。
“這恐怕不行吧。”
“我就不明白了,你好歹也是一個秘法士,難不成東銘閣的圍牆還能攔住你?”秦猙打斷道:“李洵和賈文赫平時又不進你的寢居,你直接翻牆就走,晚上在回來,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知道?”
姜昭想了想,發現秦猙的思維雖然總是直來直去,但不得不說都直指關鍵。自己畢竟是東泰國的公子而不是囚犯,李洵和賈文赫也只是在護衛而不是監視自己,只要自己想,東銘閣的圍牆在自己這種秘法士面前確實和紙糊的一樣。
而且一直以來,姜昭給人的印象就是乖巧善良的孩子,雖然這對國君繼承人而言不是什麼好的品質,但卻也不壞,姜昭從小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以至於這幅樣子讓李洵和賈文赫他們放鬆了警惕,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猜到姜昭會自己一個溜出去玩。
姜昭四下望了望,然後低聲問道:“那麼我們翻出圍牆之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