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為什麼要救我?”秦猙繼續問道:“我雖然救過公子一次,但公子的侍從也給了我不菲的報酬,大家也兩清了啊。”
“賬不是這麼算的。”姜昭搖搖頭,“最起碼在我這裡不是這樣算的,救命是天大的恩情,那能用錢來還清?還有,你不用叫我公子,叫我本名或是直接稱呼你都行,我這個人隨意慣了。”
雨亭外,雨水如同洩洪一般傾瀉而下,四下都可以看到學子四下躲雨的狼狽樣子,姜昭頭上的雨亭頂傳來陣陣噼裡啪啦的聲音,一眼望去可以感覺到亭外已經完全被雨霧覆蓋,天地都在這暴雨之中混同一色了。
姜昭和秦猙出白鹿樓時還是大晴的天,卻想不到這個月份的雨是說來就來,也幸好學宮內有這麼一個避雨的地方,否則以姜昭尋常日子都經常發燒感冒的體魄,這一場大雨怕不是要了他命。
“那你倒是挺有意思。”秦猙唏噓道:“能把那個油鹽不進的守閣使說動,還有你那一腳,連我都想不到,你那一腳的風采,是那麼的……厲害?”
思來想去半天,最終秦猙也只能有厲害兩個字來形容姜昭鬼使神差的一腳。
“今天心情有些不太好,所以下手重了點,其實我平時不是這樣。”姜昭苦笑道:“我其實也看不慣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挑釁別人,但今天下手確實是重了一點。”
“不重,不重,就是挺出人意料的。”
“對了,他們說你竊書是怎麼一回事,姬定公子說你不是會進入學宮拜師到兵家梁先生的門下嗎?”姜昭突然問道:“你是被人坑了?”
姬定公子推薦入學宮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淪落到竊書的地步,而且自己讓李洵送過一筆厚禮給秦猙,也不至於這麼快就花沒了吧?思來想去,除了被人陷害外,姜昭想不到其他第二種理由了。
一聽到竊書兩個字,秦猙的臉色立刻落寞了很多,隨後點點頭:“是姬離手下的人乾的,我是定公子推薦入學宮的這件事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後來姬離的門客有人就起了心思,在師尊面前下套子害我,結果就是你看到這樣了。”
“兩天前我被開出師門,在離衡學宮內,沒有座師的學子連個立錐之地都難找,我這兩天白天在白鹿樓看書,晚上在學宮馬廄睡覺,”秦猙把頭往柱子上重重一靠,嘆氣道:“就這麼混著唄,反正白鹿樓的書多,而且一到四層的通行令可以花錢買,就當自習了吧。”
姜昭驚訝道:“你被這樣陷害,難道定公子不管嗎?你好歹也是他的家臣吧?”
秦猙有些尷尬的撓撓頭,自嘲道:“家臣?我算個屁的家臣啊。我是西秦人,當初來中京是西秦的贏卯大人送我來的,原本就是想要我進入離衡學宮,所以想透過西秦大公子的關係進去,而定公子也確實有意想要讓我效忠,但我拒絕了。”
“西秦的大公子,我聽說他和定公子關係不錯啊。”
“這就不是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夠打聽到的了。”秦猙嘆氣道:“我家裡祖祖輩輩都是鎮戎三千戶的戶民,當年十二歲跟著秦軍出關平戎,後來機緣巧合的亂軍之中救了秦國少軍府贏卯大人,大人問我想要什麼,我說想要出人頭地,他就送了我出人頭地的一個機會,把我送到中京大公子這裡,看能不能走姬定的路子進離衡學宮。”
秦猙抬起頭,看著天上傾瀉而下的大雨,緩緩說道:“贏大人死前和我說過,像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練武的材料,如果想要出人頭地,天下只有兩處地方適合我去,第一是去邊鎮,用命去搏一搏秦國唯一不看出身的大將軍位,第二是去離衡學宮,用刀去打出個天下第一來。”
“我選了第二條路,但這條路比我想的還要難走。”
很苦的路啊,姜昭不由的想到,但就是這樣一條很苦的路,眼下也很難走下去了,被座師逐出師門可不是小事。這意味著你將失去穩定的食宿、教育場所、教典、以及其他一系列的支撐。
姜昭默不作聲,只是默默聽著秦猙的講述,只是在最後問了一句,“那你以後怎麼辦哪?要回西秦嗎?”
“回去?那是懦夫的做法!”秦猙似乎被刺激到了,“遇到了事情就想走?整個西秦都沒有這種說法!”
“那你……”
“接著混著唄,反正只要沒人趕我走就在這裡混著。。”秦猙滿不在乎的說道:“想學的東西白鹿樓裡有,錢不夠了就去打擂,偶爾偷著去其他座師那邊聽聽課,反正武道修行就是這樣,一本秘籍領進門,剩下修行靠個人。”
“但你連個睡覺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啊?”姜昭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難不成你一直睡馬廄?”
“也不是不行。”秦猙很認真的說道。
“在馬廄一直住下去不怕臭嗎?”
“離衡學宮裡有個豫池,大小跟個湖一樣,以後就在那裡洗衣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