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今年已經六十一歲了,滿打滿算,也在梁軍這支百戰之師中效力了四十四年。歷經過與西秦的四次狨西之戰,經歷過和東泰國的王畿之戰,指揮過三次北伐巒狁部落的血戰,算的上是身經百戰之人。
出身兵家,師從姬鉞先生的吳世一向奉《司馬法》為天下一等一的兵書,多次直言天下兵事無出其右者,認為兵者剛直,兩軍交戰,比的就是雙方的兵力多寡,甲兵的好壞,士卒的優劣,後勤是否充足……而奇謀詭詐之道,恰恰是吳世所最為厭惡的。
國之大事,唯戎為祭,持之以重,穩固而行。
放眼梁國,吳世也許不是戰功最為顯赫的將領,但卻必然是最為穩健之人。
但今天……
吳世憂心忡忡的看著大軍的中部,哪怕是隔著數里之遙,那歸屬於天子的金色紋龍大旗依舊可以清晰可見。
但今天,他卻不是整支軍隊的統帥。
三軍列陣開戰之後,他所能指揮的軍隊,也就只有身邊這兩萬梁卒罷了。衛、鄭、宋的三國聯軍?天子的王畿軍?一個諸侯麾下的將軍,再是戰功赫赫,又有什麼資格去對這些人發號施令哪?
三軍之中,最為強勢的梁軍如今因為自己的戰術問題反而落在了佇列的最後,而魚龍混雜,兵弱不堪的三國聯軍居然“英勇”的衝擊到了最前線的位置!
整個軍陣,就此脫節了。
“衛宋鄭三軍所面對的秦軍那支隊伍?怎麼行進的如此之快?”吳世不安的大拇指壓住虎口,憂慮道:“開戰之前三軍在天子面前定下了計劃,三軍之中,由我梁軍主攻,只要擊破眼前的老秦卒主力,秦人必然聞風而喪膽!衛君與宋君這又何必節外生枝?”
“面對的只是一些被秦侯招募過來的戎狄騎兵,這群人空用蠻勇,卻也難堪重用,戰局不利便自行脫離了戰場。”一旁的百里忟搖搖頭,隨後低語道:“另外,我梁國國君年幼,不便出征,如此一來,又有誰能在衛君與宋君面前提醒哪?更何況,三軍伐秦,還是天子親征啊。”
“讓我軍加快速度推進吧,現在天色快要昏退了,我甚至都已經看不見三國聯軍的位置了。”吳世氣餒的搖頭。
“也只有如此了。”
就在二人交流之時,一道震懾鬼神人心的重鼓突兀的響起在戰場之上。
如同一萬名巨人在敲打一般,如同雷澤大神在天空之中呼嘯一般,猛烈的鼓聲爆發似的在整個戰場向響起!
可以容納十萬人交戰的漢水之野,如今被一陣驚雷破曉一樣的響動覆蓋了!
吳世猛然向著已經偃旗息鼓的秦軍中軍看起。在那裡,旗幟被奪,軍陣散亂的秦軍竟然有了反擊之勢!
一般的軍隊,主帥被斬,軍旗倒覆,便已經進入了敗退的倒計時,但對於西秦而言,除了黑色鉉戈大旗外,還有另外一件物品可以作為西秦軍魂所在。
驚世之鼓!
“驚世之鼓。西秦已經開始反擊了啊。”吳起聽著四野八荒的響動,喃喃自語道:“秦國……這是要死戰了啊。”
衛宋鄭三國聯軍與王畿軍之間,一個巨大空隙在兩軍之間產生,由於雙方軍隊之間的互不統屬,導致三軍脫節之後,整個陣型如今被自己給撕裂開來。
空隙之前,秦軍的反擊開始了。
從吳世的方向看去,一隊黑色盔甲包裹全身的騎兵從煙塵繚繞的後軍衝出,以難以阻擋的威勢向著王畿軍殺去。
而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的秦卒也揮舞著各自的小旗,手拿各自的武器,竟然打算是以血肉之軀,為身後的鐵騎開出一條血路!
三千名全身貫甲的秦騎卒,一千五百悍不畏死的秦步卒,化為了一把鐵戟,向著王畿軍斜插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