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光線已經暗淡,趙奉安仍穿著一身深紫色官袍,背光而立,愈發顯得氣場陰鬱。
宋宛兒驚詫說道:“奉安,你怎麼來了?”
林府守衛在旁行禮,小心說道:“趙大人說是來尋公主的,小的思忖著公主是府中常客,讓駙馬爺在門口等待也不甚合適,就帶著駙馬爺一路過來。”
趙奉安始終背手而立,一雙眼眸隱在昏暗光線中,晦暗不明,片刻後低聲說道:“宛兒,過來。”
這時,林景圖起身,似是無意擋住趙奉安看向林宛兒的沉沉視線,抱拳行禮:“趙大人今日突然來訪,未能遠迎,失禮了。”
趙奉安這才掀起眼皮看向林景圖,神情帶著輕蔑和譏諷,卻無任何回應。
“奉安!”宋宛兒從亭中快步出來,走到趙奉安面前,嗔怪說道:“景圖哥哥對你客客氣氣的,你怎能如此無禮?”
“景圖哥哥?”趙奉安低低重複一句,溢位冷笑,“你姓宋,他姓林,他是你哪門子哥哥?”
宋宛兒抬起眼眸看向趙奉安,片刻後,突然輕笑出聲,明豔中纏著絲絲妖嬈,語調輕佻:“我和景圖哥哥自幼就相識,他對我比親哥哥還要照顧,我叫他一聲景圖哥哥有什麼問題?父皇亦知道我這麼叫他,都未覺得不妥,你在這兒冷嘲熱諷什麼呢?”
趙奉安垂眸看著眼前清純又嬌媚的宋宛兒,有片刻分神。
跟五年前相比,宋宛兒嬌氣任性依舊,不過卻成熟嫵媚了不少,比五年前更為撩人。
不知她再過五年會是何等誘人模樣。
那時她會在誰身邊?會在林景圖身邊嗎?會每日對著他笑,和他撒嬌,叫他景圖哥哥嗎?
最後這個念頭,如一根毒針深深扎入他的心間,整顆心都抽痛起來。
趙奉安心中轉過這許多念頭,面色上卻未顯露絲毫,只是愈發凜若冰雪,伸手握住宋宛兒手腕,低聲說:“宛兒,跟我回去。”
見狀,林景圖上前一步,欲攔住趙奉安:“趙大人,宛兒今日已經答應留在林府一起晚膳。她雖已經嫁給你,你不會連一頓飯都要限制她吧?”
聞言,趙奉安嘴角勾起嘲諷笑意,說道:“原來林大人還知道宛兒已經嫁給趙某,既然如此,剛剛聽林大人對宛兒關心備至,林大人不覺得不合適嗎?”
眼見二人之間劍拔弩張,宋宛兒不願見趙奉安和林景圖在林府起衝突,尤其林老夫人還在府中,她連忙握住趙奉安衣袖,轉頭對林景圖說:“今日我已經來叨擾半日,就不留下晚膳了,景圖哥哥,煩請你和林老夫人及景珠說下,我改日再來拜訪。”
林景圖還要說話,卻見妹妹林景珠已經返來,她快步過來,擋在自己面前,對趙奉安和宋宛兒客氣說道:“既然駙馬來接宛兒,那最好不過了,宛兒就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設宴專門請你們夫妻一起過來。”
林景圖知道妹妹亦不願見宋宛兒夾在中間為難,終是作罷。
趙奉安神色依然冷漠高傲,拱手告辭,隨後便轉身拉著宋宛兒離開。
二人隨著守衛出了林府,登上車輦,啟程回公主府。
趙奉安人高腿長,步子邁得大,這一路宋宛兒跟得十分辛苦,卻又被趙奉安緊緊握著手腕。
上了車輦之後,宋宛兒撩開衣袖,見自己手腕都被攥紅了,她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嘟著唇抱怨道:“趙奉安,你這麼用力做什麼?我又沒說不走。”
趙奉安瞥見宛兒皓白的手腕上印著幾道紅色指印,他知道她面板嬌嫩,稍稍用力就會留下痕跡,自己剛剛的確是被林景圖和宋宛兒坐在一起說笑的情景刺激到有些失控,竟沒注意手上力度。
他未說話,只是伸手拉過宋宛兒手臂,替她輕輕揉著手腕。
宋宛兒靈動美眸掃過趙奉安,到底還是慢慢湊過去,探究問道:“奉安,你怎麼每次見景圖哥哥都這樣一副模樣?你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的?”
見趙奉安不回答,宋宛兒似是打趣說道:“還是說……你在吃醋?這五年你一直看不慣我和景圖哥哥來往,難不成都是因為吃醋?”
趙奉安只是低頭認真揉著宋宛兒的皓腕,並不理會宋宛兒的問題。
宋宛兒覺得無趣,縮回手腕,慢條斯理地放下衣袖,嘲諷說道:“我叫別人一聲景圖哥哥,你就橫眉豎眼地挑理,那你昨日把我丟下,去見青顏,你倒是說說看,我該怎麼反應?”
趙奉安卻突然開口:“宛兒,刺傷青顏的人找到了,是秦應派去的。”
宋宛兒還以為他會如往常一般沉默不語,一時楞住。
趙奉安拉過她的手握住,抬眸注視著她:“青顏在香緣樓結交的人多,我找她幫忙蒐集秦應的罪證,被秦應察覺,昨日派人去刺傷了她。”
“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而在秦應倒臺前,我亦無法直言太多,擔心節外生枝。所以,宛兒,我和青顏並無私情,你相信了嗎?”趙奉安神色依然平靜,眸中一片看不清的深沉濃郁黑色,他頓了頓,接著說:“還有……今早誤會了你,對不起。”
兩人相處五年,宋宛兒經常埋怨趙奉安像個鋸了嘴的葫蘆,什麼都不說,面上也不顯露,今日難得開口解釋,還道了歉,雖然聲音仍然不熱絡,卻已經讓宋宛兒輕飄飄地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她一雙大眼睛漸漸染上笑意,靈動轉了轉,卻又故意繃著臉,“哼”了一聲,繃著甜蜜笑意說道:“你害我難過了一個晚上,一聲對不起就算了?”
趙奉安看著她嬌俏靈動的眉眼,想到今日秦應的倒臺已經觸發了精心佈置數年的復仇之局,接下來網中之人無一倖免,最終塵埃落定之後,想必她再不會對自己露出如此笑顏,一股劇烈疼痛突然自內心深處翻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