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秋葉飄零。連天空中南飛的大雁都要飛盡了,大地上卻還有著無數流浪奔波的人。
裴生信不自覺地停了下來,他剛剛踏入河北的地界。
算起日子卓薇薇最近就要生產了,他想回家,他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家裡去。可他不會這麼做,他是裴生信,鐵面神捕!鐵面無私,對他自己更是如此,只要裴生信還是裴生信,他就絕不會做出因私廢公的事。案子在身,無論如何家人也只能排在後面。
裴生信打定了主意,繼續向萬刃門趕路。傳說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如今他也要效仿一次了。
未等揚起馬鞭,裴生信忽然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策馬向他奔來。
“裴大哥!”
待到趕到裴生信身前,二人激動道:“終於找到你了,裴大哥。”
來者竟是秦琦和張森。
裴生信雖已猜到幾分二人的來意,但還是冷著臉喝問道:“你們兩個找我幹什麼,我雖然不在,你們平時該辦案就去辦案,和我在的時候不能有半分割槽別!”
平常若是遭到裴生信這般訓斥,張森與秦琦早就嚇得面如土色,連連稱是,可現在二人卻是一臉笑意。
秦琦道:“裴大哥,你先彆著急罵我們倆,找你那是衙門裡大人下的命令,我們可不是。。。”
張森打斷道:“你他媽半天講不到重點,我來說。裴大哥,嫂子生了,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
饒是裴生信事前已有預料,待到自己親耳聽到的時候他的眼前也不免一陣恍惚,腦海中幻想起自己孩子的模樣。
“什麼時候,的事。”裴生信連話都說的不太利索了。
秦琦道:“兩天前。”
兩天前,原來在兩天前他便已經是一位父親了。
張森道:“你就別在這耽誤時間了,裴大哥,趕快回家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裴生信看著眼前的二人,他想說他還沒辦完案子,他想說自己不能就這麼回家,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個‘好’字。
聲音輕微卻也清晰。
一個父親怎能不想去看望自己剛剛出生的孩子?一個丈夫怎能不該去陪伴自己剛剛生產的妻子?即便他是裴生信,是鐵面神捕,但他也是個普通的人,擁有人的感情。裴生信從未做過因私廢公的事,但他這次還是沒逃過人之常情。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走。他在心裡這麼說道,也許這是一個謊言。
裴生信像是逃也似的離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家中,他也不再敢去看秦琦和張森的臉。
裴府上下都很安靜,負責看門的柳七頭一墜一墜的,靠在門板上打著瞌睡。
裴生信想悄悄溜進去,但開門的聲音還是驚動了柳七。
柳七打了個激靈立馬站起身來,途中還不忘擦去自己下巴上的口水。
看清來人後柳七開心地道:“少爺!你回來了,我這就去告訴少奶奶和老夫人。”
即使裴翰故去多年,但因為老夫人尚在,所以裴府上下的人還是習慣稱呼裴生信為少爺。
裴生信趕忙示意柳七安靜。“你守在這就好,我自己悄悄進去。”
柳七做了個心領神會的表情道:“我懂,少爺你是想給少奶奶一個驚喜。”
裴生信沒再多說什麼,他徑直向東廂房走去,那是他和卓薇薇的住處。裴生信走的很慢,他既激動又掙扎。“見到妻兒之後,我還能狠下心離開嗎?”裴生信在心裡質問著自己。
大名鼎鼎的鐵面神捕現在就像是一個竊賊一般把耳朵貼在屋門上偷聽著屋內的動靜。均勻的呼吸聲從裡面傳來。裴生信輕輕推開門,門板發出了‘吱呀’的一聲響動,響聲不大,卻嚇得他渾身一顫。
床上躺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卓薇薇躺在外面,孩子躺在裡面,母子二人都在熟睡。裴生信關上屋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他踮起腳弓著身子把頭探過去想要看清孩子的臉。這一刻,天下第一的捕快像極了初出茅廬的小賊。
裴生信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這張粉嫩的臉龐,孩子長得像他自己,更像卓薇薇。裴生信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同這個孩子已經緊緊聯絡在了一起。
“夫君。”一聲呢喃。
裴生信還以為卓薇薇被自己吵醒了,待到他再看向卓薇薇時才發現這不過只是妻子的夢囈。
愧疚湧上裴生信的心頭,普天之下他誰都對得起,唯獨對自己這個溫良賢惠的妻子虧欠的太多。他做得好也許只有他才能做好的鐵面神捕,他卻做不好也許誰都能做好的一個普通的丈夫。
看一眼就走,這是他之前與自己約定好的,可現在裴生信卻挪不開自己的步子。做到比說到要難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