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自建朝以來,歷代皇帝規矩忒多,每每搞的朝臣人仰馬翻。
前世君鴻白初入官場亦是手忙腳亂,若非沈青鸞將那厚厚多規章研了個徹底,只怕君鴻白也要被批得灰頭土臉。
可惜,她做的一切,到底便宜了旁人。
男子將門敲得震天響,翠翠忍不住急道:“這個人一直不走,羅家人也不露面,難道今日我們要白走一趟?”
沈青鸞定定看了片刻,忽然自牆後繞身而出,“大人,羅大人不願見您,您將門敲破他也是不會露面的,何必白費力氣。”
男子回首望來,見是一個瘦不拉幾的書生,本不欲搭理。
只是想起什麼,又朝著羅府的大門揮舞拳頭:“老不休,你不肯出來,我把你這個狗腿子好揍一頓,看你還做不做縮頭烏龜!”
沙包大的拳頭在沈青鸞面前揮了兩下,甚至帶著獵獵勁風。
沈青鸞擰眉。
方才遠看還不覺得,這會近看才發現這男人身高足足九尺有餘,君鴻白已經算身量高大,在這個男子面前只怕也要矮一個頭。
腮邊蓄著濃密的鬍子,胸前與手臂鼓鼓囊囊。哪怕穿著衣服,都能看到肌肉的紋理起伏,配著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煞氣畢露。
饒是沈青鸞歷經兩世風雨,見了他居然也有些發怵。
只她還記得,這個男子如此義憤也是為著手下人辯駁之故,而非為了自己。
料想他不是那等黑白不分的人,這才沒有退步。
“大人三思,原本儀容不整隻是口頭斥責一句的罪責,可大人若與羅御史當眾衝突,那可就犯了不尊聖命、冒犯御史的罪責。大人覺得羅大人避而不見是心虛和刻意刁難,焉知他不是為了避免大人犯更大的錯。”
男子昂首輕哧,“這麼說,老子來討個說法,反倒是我的錯?”
沈青鸞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輕笑:“大人自然是沒錯的,下屬被人欺辱,大人為他討個公道,好讓他知道在大人手下無人敢惹,日後自然更加忠心,此為御下。”
男子沒料到她會贊同自己,愣了一瞬,隨即雙手負背,下巴抬得更高。
“然羅大人參奏朝臣,且有理有據,是為讓陛下知道他克己奉公,日後更加信任他,此則為,御上。”
沈青鸞聲音如珠玉,緩緩入耳,而後入心。
男子耳尖一動,忍不住側頭,認真地看著她。
“大人為人爽直乾脆,又久居戰場,應是不知大周朝在京都的官員約有三百人,其中關係勢力錯綜複雜,彼此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若無事俱都井水不犯河水。
而羅大人敢參奏大人的屬下,焉知其中沒有大人不得聖心,不懂御上之故。”
沈青鸞意味深長,點到即止。
男子,也就是君呈松,慢慢回過味來。
他自十四歲一個人西下去了戰場打拼,至今已有八年之久。
期間有人教他殺人,有人教他如何三日無米無水還能活下去,有人教他如何頂天立地做一個大男人。
卻偏偏,沒有人教他這些世家子弟人人信手拈來的為人之道。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照你這麼說,我就只能吃下這個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