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強也就記住女澡堂白花花一片,黑漆漆一點。什麼三圍,神秘三角區,通通沒有概念,也沒啥吸引人的地方。
說起來那些‘風情’在當時還不如一個糖豆的誘惑大。可現在誰知道自己六歲的身體裡面有個四十多歲的靈魂呢?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不同,他起碼得避諱和羞恥是知道的。
任自強提好短褲轉到屋前,小妹也完事了。就牽著小妹的手進了堂屋。堂屋裡空蕩蕩的,父母親肯定是帶著大表姐上地去了,二哥去上學了,小學學校就在隊裡。
現在是六月初,還有一個月就麥收。麥田裡要除最後一遍草,估計父母他們是拔草去了。任自強到碗櫥裡拿了個小搪瓷碗,從茶壺裡倒了碗水伺候著小妹喝完。自己也灌了一碗,咂咂嘴,有股很大的土腥味,一時還不適應。
沒辦法,現在村裡沒有自來水,喝的用的還是澇壩水。顧名思義,就是十來戶人家共同出力挖個大池子,蓄滿天山上融化的雪水,澄清以後家裡做飯喝水都是它,包括牲口的用水也是。
村子周圍挖了能有十來個這樣的池子,本地人都叫它澇壩。夏天用水有澇壩水,冬天只能到外面破冰融雪化水來做飯飲用。
所以整個冬天幾乎不洗澡,頭上身上蝨子到處都是。覺得身上那兒癢隨手一摸就是一個,放到嘴裡嘎吱咬碎嚼巴嚼巴嚥進肚子裡,蝨子再小也是肉不是嗎?
澇壩裡的水是死水,滋生蚊蠅不說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蟲。取水的時候最多用兩層紗布過濾一下,就擔回家做飯,燒水。擱到現在,那是不可想象的,喝這樣的水那還不死人呀。
奇怪的是當年就沒事,沒聽說誰喝澇壩水喝死人的,連拉肚子的都沒有。只能感嘆原生態的就是好,沒有農藥、化肥的刺激,細菌呀蟲子呀毒性也小,人自個兒就能抗得住。
感慨了一會,任自強看著小妹,唉!還是先當好小奶哥吧。任自強對小妹說道:“嬌嬌,哥領你出去玩。”小妹聽話的走過來拉著他的手蹦蹦跳跳的跟著出去。
沿著村邊的土路向南走去,遠遠望去南邊不遠處是連綿不絕的天山山脈,像一條巨龍橫亙在西部大地上,把辛疆一分為二。天山南部的地方稱為南疆,北部的地方稱為北疆。
任自強的家就在天山北坡十來公里的地方,每天一抬眼就能看到巍峨的群山,還能看到白雪皚皚的雪峰。再熱的天,看到雪峰你也會不由自主得打個激靈,心裡感覺從裡到外涼個通透。
任自強領著小妹走到村頭的田地裡,小麥已經長得齊腰深。那是相對於大人比劃的,任自強現在的個頭進去能露出個頭皮就不錯。小麥也抽穗了,如厚厚的綠毯鋪滿整個田野,鼻端充盈著小麥的清香。
任自強又向旁邊的一塊地裡看去,地裡也是綠油油的。走近一看,一顆白杆上長滿發著蠟質光澤的綠色葉片,頭上分出好多杈,每個杈頂上長著一個小骨朵。
任自強越看越覺得熟悉,猛一拍腦門:“我靠,怎麼把這個寶貝忘了,這不是紅花嗎?掙錢的路子這回有門了!”
紅花別名草紅花,為菊科一年生或多年生植物,以乾燥的花序及其所產的種子藥用或食用。紅花的花序為婦科良方,具有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功能。
主治痛經閉經,淤血,跌打損傷等症。咱們不小心扭傷,用的紅花油塗抹,裡面的主要成分就是紅花的提取物。
任自強他們村裡76年引進的紅花種植,主要作為輪換作物。何謂輪換作物,就是今年假如種小麥,收完小麥後要讓田地空置一年。俗稱‘曬地’、養地,以此讓土地積蓄肥力。
由於是大鍋飯,農民一年忙到頭,除了交公糧,分配給自己的只夠吃的,農民手裡沒有花銷怎麼辦。縣裡就引進了紅花種植,但是有條不能逾越的紅線,紅花地不能佔用口糧田。口糧田是配給水的,不言而喻紅花地沒水要靠天吃飯。
於是各個公社就打上了輪換地的注意,也不佔用水資源。開春把紅花種子往地裡一撒,全靠天公作美。老天爺開眼下幾場大雨,紅花基本就長成了。
紅花采摘時節,只要能走動的全家齊上陣。天麻麻亮就去採摘,晚一步就讓別人摘完了,完全是手快有手慢無的野蠻作業。紅花還沒到開的最大、質量最好時就被採光,這樣等級上不去,賣不上好價格。手快的一早晨能摘個五六公斤溼花,三公斤溼花能曬一公斤乾花。
紅花價格可不便宜,一公斤乾花在八十年代左右就五六元錢。家裡人口多的,一個花期能掙六七百元,人口少的也能賺個三四百。就是紅花花期太短,也就能摘兩個星期左右。
當時,這是各家的每年固定收入,家裡的針頭線腦,零嘴花銷全靠紅花。任自強對摘紅花是又喜又怕:喜的是摘完紅花賣了後家裡有點錢,自己可以吃個五分錢的冰棒,還能吃點水果硬糖;怕的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你不起來,對不起,沒得商量!父母揪著耳朵,屁股上順手就是重重的幾鞋底,打的你哭著也得起來。
家裡唯一不用去的是小妹,把她扔在床上根本顧不上管。每天採摘完紅花,母親就撒著歡的往家跑去看她。可沒卵用,晚了,醒來找不到家人的小妹嗓子都哭啞了,屎尿搞了一褲子。
最可怕的是有一次小妹的手在睡著時不知被什麼東西咬的鮮血直流。好像在四五歲的時候,不是現在,現在她的手好好的。
王翠蘭每次都是一邊哄著小妹一邊流眼淚,沒辦法,家裡十來張嘴要吃飯、要穿衣、要上學,得拿命去博呀!這就是當時的生活,苦難的生活啥時候是個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