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肘撐著龍椅把手,若有所思地觀察著裴翊琛緊抿的神情,肅穆而滿載怒氣的眼眸逐漸平靜了下來,“你怕是思慮過周。”
他語氣淡然無波,落在裴翊琛耳邊卻猶如波濤洶湧的江河水,挺拔的脊背僵直了幾分,“兒臣惶恐。”
“你是該惶恐。”皇帝掀開茶盞蓋子,吹散茶麵上的波紋,不緊不慢地品了口,才道:“聽聞宋禕之女不日前行了及笄禮,你想做什麼朕不是看不明白,莫說是朕,就是張繆,你以為他看不出你在想些什麼,你以為他只想參你行事高調嗎?”
“若不是朕截住他的話,他早就在朝臣前參你為鞏固權勢拉幫結派,意圖透過與宣武侯之女結親拉攏宋禕。”
聞言,裴翊琛頓時跪下:“兒臣不敢。”
皇帝銳利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掃向裴翊琛,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
他這個兒子哪點都好,走在刀尖之上心依舊夠穩,是個能成大事之人,日常中也是沉得住氣,偏偏是私下前往侯府這件事,也不知是被誰迷了心竅。
這一幕落在裴翊琛的眼中,沉靜如水的眸底閃過點點戾氣,稍瞬即逝,快得讓人看不清。
偌大的宮殿內久久都沒有聲音響起。
雕窗外的斜陽被雲層遮住了身,灰暗的天喻示著黑夜即將降臨。
皇帝起了身,走過裴翊琛身側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莫要心急,該是你的總歸會是你的。”
裴翊琛怔忪須臾,抬眸看向皇帝,“兒臣多謝父皇成全。”
皇帝眸光深深地與他對視了一眼,而後平靜地收回了目光不疾不徐地‘嗯’了聲,背過手往外走。
承天宮的門已然敞開,他抬腳越過門檻時腳步頓了頓,道:“有空就多去你母后宮中走走,莫要失了心。”
裴翊琛轉過身,額頭點著地:“是。”
待皇帝離去之後,等候在外的太監小跑過來將他扶起來。
裴翊琛轉頭,默默地看了那道摺子良久,眼眸中有激烈的情緒激盪拉扯著。
皇帝踏出承天宮的剎那,訊息就傳到了長寧宮,早已備好膳食的小廚房又忙了起來,取出灶上的吃食擺在殿中。
貼身宮女花意安排完一切後,匆匆走回殿內,見娘娘一身素雅,此時捧著冊書卷翻閱,問道:“娘娘,可要換身衣裳?”
“不用了。”徐槿澄頭也不抬地道,“無不妥之處就不必勞師動眾了。”
花意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退到一側守著。
徐槿澄眸光凝著書卷中的字眼,卻並未將這些字納入心中。
不多時,宮殿外就傳來了聲響。
徐槿澄將書卷整理好,不緊不慢地走出了臥閣,花意掀開珠簾時正好撞上皇帝裴昱略帶笑意的眼眸,她福身恭敬道:“皇上。”
裴昱快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借勢將她扶起,“朕跟你說過多次,你我夫妻間不必多禮。”
徐槿澄淡薄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時辰不早了,臣妾陪皇上用膳吧。”
說著她順勢抽回手,側眸示意花意上前伺候。
柔若無骨的手驟然抽出,裴昱的掌心空了空,他垂眸看了眼走上去。
長寧宮內響起竹箸與碗碟相撞引起的響聲,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的聲音。
膳後,徐槿澄取過帕子擦拭過嘴角,靜靜地伺候著裴昱淨手,碗碟被撤下後便有宮人端著茶水進屋伺候。
裴昱飲了口茶,道:“今日的事,不知皇后聽說沒有。”
徐槿澄眼眸微動,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