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魘洲位於雲荒大澤的最東邊,土地肥沃邊界綿長如同一條蠕蟲,將中洲圍在中間,並阻斷了定洲與中洲,諸葛珏帶著西部鶴洲公主公孫邀月以及原夢魘軍總司諸葛雷城回到了魘洲。
對於留在中洲夢迴城的情報系統諸葛珏並不想徒做嫁衣,所以他把自己最信任的護從北斗留在了夢迴。
魘洲的天氣冬暖夏涼,宜居且民風淳樸善良,倘若定洲是彪悍,青洲就是好戰,而魘洲就大有不同了,因為魘洲與南北兩洲都不同,魘洲是一個愛好和平的部洲,歷史上所有的文人墨客皆出魘洲。
以文治國的魘洲隨處可見辯論臺,就連朝堂也是眾人辯論的地方,這是有點亦是缺點,優點是可以更加民主,缺點就是許多時候事情並不會進展的順利。
在魘洲諸葛家一家獨大,大夢皇帝親封諸葛家世襲制的蜀王,身為魘洲第一大部族,諸葛珏生來便有先天的優勢,不僅學富五車還年少老成,在眾多同齡人中心思敏捷以及沉穩的程度那才叫脫穎而出。
朝堂上諸葛珏的父親穩坐王位,金色的廳堂寬廣而大氣,富麗堂皇卻不失魘洲特有的書卷氣,不過廳堂之上文臣的數量卻遠超武將,畢竟後蜀諸葛是文治天下。
老國主一身秀氣的白色袍子,顏色單一而淡雅,上面繡有一條繞身過肩的滄龍,天下人形容魘洲是女子如水男子如墨,女子可提筆賦詩,男子可下廚煲湯。
廳堂下得文臣武將分站兩邊,文臣以皇子諸葛珏為首,武將以拓跋家主拓跋信為首,老太師林業魁只比老國主小六歲,閉眼坐在諸葛珏的前面。
這時候老國主開口了,聲音渾厚有力,一點不像是一個年邁老書生能發出來的,只聽老國主說道:“孤的兒子諸葛珏共學歸來,雖無建樹,卻也許過,況且孤就這麼一個兒子,雖說不是德才兼備,但也算溫良純樸。”話到了這裡老國主四下望來,只見朝臣皆沉默不語,便接著說道:“今,冊立諸葛珏為魘洲後蜀唯一儲君,待孤百年之後,代孤治理魘洲,行駛一切身為國主的權力。”
眾朝臣突然紛紛跪倒在地,大呼國主聖明,老太師林業魁緩緩睜開眼睛,等待老國主接下來的說詞,兩名老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只聽老國主接著說道:“今,特命吾兒諸葛珏拜老太師林業魁為師,孤百年以後,望老太師能輔佐吾兒穩住魘洲的江山社稷。”
聽了這話諸葛珏立刻跪倒在地給林業魁磕了三個響頭,林業魁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扶起諸葛珏老淚縱橫,說道:“殿下,您是老臣看著長大的,老臣能力微薄,但老臣許諾,從今天開始老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說完緩緩轉過身來向老國主鞠了一躬,說道:“國主應該比誰看的都明白,老臣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老臣雖然比國主小了五六歲,可是未必能走在國主後面啊!倘若老臣先國主一步離開,還請國主莫要怪罪老臣。”
老國主一聽面無表情,眼神更是平淡如水,他深知林業魁的老奸巨猾,軟硬不吃先不說,腦子運轉的速度更是令人駭然,對朝堂以及整個大夢王朝更是瞭如指掌。
“老太師,明天孤會讓醫師前往府上照顧,孤這一身病症是年輕時烙下的,身體如何想畢沒有人比拓跋老將軍更清楚了。”老國主把目光投向拓跋信,拓跋信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得點頭稱是。
諸葛珏突然想起了龍一半的話,就是讓自己善待一位姓拓跋的年輕人,當自己看到拓跋信的時候,諸葛珏免不了會想,那個姓拓跋的年輕人會不會就是拓跋家的公子?
老國主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說道:“今日就到這裡,大家有事擬成摺子,統統交給趙大家。”這時候站在老國主身邊的老太監微微欠身,他不是老國主口中的趙大家又是誰?
眾臣一聽又是呼啦跪倒一片,目送著老皇帝離開朝堂,諸葛珏送走了老太師才回到老國主的御書房,此時老國主正閉目養著神,趙大家示意諸葛珏輕點,萬萬不要吵醒了老國主,可是諸葛珏的到來早已經驚動了熟睡的老國主。
只聽老國主說道:“珏兒!過來坐吧。”諸葛珏哪裡敢違背,悄悄的走到老國主的身邊坐了下來,說道:“父親,兒子來了。”
“那個叫北辰政的大夢皇帝如何啊?”老國主依舊閉著眼睛,似乎很不願意睜開一眼,諸葛珏想都沒想說道:“文職武略皆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賢君。”
老國主嗯了一聲沒有在北辰政身上多說什麼,突然把話題轉到了邱家,“夢迴邱家一直都是大夢王朝最大的智囊,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智囊當然依舊,卻也成了最大的毒瘤。”諸葛珏急忙問道:“此話怎講?父親。”
“太后邱佩然意圖太過明顯,她想做的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攝政太后,而是要做這千古唯一的女皇帝啊。”話到了這裡,諸葛珏的世界突然就坍塌了,猶如大白天遭遇了雷電一樣,脫口說道:“父親,兒子雖然知道太后掌權,可並沒有瞧出太后想做這女皇帝啊!”
老國主突然直了直身子,諸葛珏急忙將枕頭豎了起來,老國主緩緩靠了上去,期間趙大家小心翼翼的躬身過來,見諸葛珏在伺候手停在半空竟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老國主說道:“你先下去吧,孤有些話想單獨說與吾兒聽。”
趙大家識趣的退了下去,御書房只剩下父子二人,老國主輕聲說道:“珏兒你聽好了,孤的時間不多了。”諸葛珏聽了這話急忙說道:“父親身體還很康健,怎麼會時日無多?老太師如此神態都能延壽數年……”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國主打斷了。
“吾兒還是沒看透啊!”說著無奈的搖了搖頭,諸葛珏不明其理穩住情緒問道:“父親此話何解啊?”
“老太師是人精,平日裡表現的體弱多病就是想讓為父放鬆警惕,不過孤太瞭解他了,他似乎也忘記了咱們諸葛家是做什麼的。”老國主淡淡一笑,聲音略顯疲憊,精神狀態比之朝堂之上也差了很多。
諸葛珏這才反應過來,說道:“沒錯,諸葛家是搞情報的,又有什麼事能躲過諸葛家的眼睛呢?”
老國主默默的點了點頭,說道:“孤家寡人不是白叫的,之所以讓你拜師林業魁,是讓你穩住他,後蜀還不能沒有這個林業魁,孤不能沒有他,你也不能。”
諸葛珏急忙點頭稱是,這時候老國主又說道:“作為父親孤是不合格的,作為國主,也請你原諒孤給你留下了這個學子滿天下的林業魁,你要記得黨同伐異啊。”
諸葛珏深知其中的道理,如今魘洲的朝堂就是林業魁的朝堂,老國主在林業魁還能給些面子,倘若老國主離開,那麼當這些朝臣面對諸葛珏的時候又是一副什麼嘴臉呢?諸葛珏只能苦笑,原來發生在北辰政身上的事也同樣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老國主惆悵起來,“不好當啊!這個國主不好當,太難!實在太難!”說著看向諸葛珏,諸葛珏突然覺得那個無所不能數一不二的父親老了,還是一瞬間老下來的。
“那個鶴洲公主人很不錯, 鶴洲人都說她是鶴洲才女,唯一的遺憾就是錯生女兒身,不然絕對是一個不輸公子闕的存在,可惜公子闕死的早,公孫邀月錯投了女兒身。”話說到這裡老國主似乎累了,眯起眼睛竟是打起了盹,好一會才被諸葛珏輕輕喚醒,“父親,累了就多休息一會。”
“死後便可以長眠,現在還不能睡,有些話還沒交代完啊。”說著急忙坐直身體,輕輕眨巴眨巴眼睛,說道:“魘洲雖然不允許女子干政論朝,可是公孫邀月有那個能力,私底下有什麼問題可以與之相商,至於林業魁能用則用,不能用就殺了,雖然會寒了天下學子的心,可是你要記得,這些窮酸儒生的吐沫固然可怕,卻沒有那拓跋家的刀兵更令人恐懼。”
諸葛珏點了點,就在這一瞬間,諸葛珏突然留下了眼淚,父親今天怎麼如此奇怪?就如同在交代後事一般無二,老國主又糊塗了起來,喃喃道:“還有什麼沒說的嗎?孤有些記不清了。”
“父親慢慢想就是,兒子就在這聽著。”
“魘洲以文治天下,舊曆舊制可以改卻不能急於一時,孤死後大夢必定會亂,到那個時候便可以整治軍馬,增兵屯糧,手裡有兵才能在雲荒大澤中生存。”老國主的眼皮越來越沉,突然說道:“珏兒,孤怎麼覺得眼前這麼黑啊?”
諸葛珏急忙看了看外邊,天色也是漸漸暗了下來,諸葛珏急忙說道:“父親,天已經黑了,兒子這就去點燈。”諸葛珏小心翼翼的點燃燈火,等轉過身來的時候後蜀老國主已然是一聲皆無,一氣不呼,油盡燈枯無疾無病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