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都城夢迴便熱鬧了起來,似乎昨天夜裡一切的傷心與難過都成了過去,離萬江伸了個懶腰往屋子裡面瞄了一眼,然後說道:“我去買早飯,師父你還要城南那家的豆花嗎?”
許久屋子裡才傳來滄桑而又沙啞的聲音,“好!”離萬江出了門,打了個寒顫,望了望天色說道:“這天可真冷,鐵匠鋪在漏風也比外邊強啊。”說完縮了縮脖子開始往外走,沒走出鐵匠鋪這條街便碰上了急匆匆趕來的司馬譽,今天司馬譽的身後竟然跟了一個粗布麻衣的劍客,不是白不語是誰?離萬江問司馬譽吃飯了沒。
司馬譽說道:“出來的有點早,沒吃。”
離萬江沒有好氣的說道:“我說你這個富家子,老來我們鐵匠鋪蹭什麼飯?拿錢。”司馬譽也不惱笑著道:“一起算。”
“算你妹,我可告訴你。”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把錢掏了出來,掂量一下接著道:“我就這些,吃不飽可不怨我,不過結賬的時候照常算。”
司馬譽來不及理會離萬江,說道:“阿江,我還能差你錢不是。”身後的白不語竟然笑了,司馬譽扭瞧了一眼,驚訝的問道:“你除了頭疼,還會笑?”
白不語的笑容瞬間停了,目光看向鐵匠鋪門口的老人,老人也是驚恐的看著白不語,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司馬譽在白不語眼前揮了揮手問道:“咋了?大白天見鬼了?”
“沒有,鐵匠鋪門口的那個老人看起來有些面熟。”白不語邊說邊向鐵匠鋪的門口緩緩挪步,腳下白雪被踩的咯吱咯吱響,司馬譽順著白不語的目光看去,下意識的說了句:“你認識老前輩?”
白不語輕聲說道:“感覺很熟悉,記不起來了。”
“我說你可別犯病,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年紀輕輕的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還真覺得自己活了幾百年不成?”司馬譽沒有好氣的嘟囔著,並沒有把白不語與老人的狀態放在眼中,走到鐵匠鋪門口對老人行了一禮,然後徑直走了進去。
邁入門後才發現事情不對,眉頭一皺仔細思量起來,他們兩個這是怎麼了?想到這裡司馬譽猛然轉過身來,一老一少相距五步停足相望,白不語對老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老人卻是安靜的說了兩句很奇怪的話,第一句是,“太像了!”第二句是,“不可能啊?”
但是白不語想破腦袋也沒能想起面前的老人到底是誰,老人到最後也沒有把心底的話說出來,不知過了多久老人慢悠悠的從白不語身邊走過,然後望向天空說道:“他是不是該來了!”
風雪壓城,安靜院落裡的老樹被敲打的枯枝亂顫,拓跋少年並沒有因為天氣的寒冷而停止對石平平的言語刻薄,不過這一切石平平早已經習慣,那本破舊劍譜他問過龍一半好多次,不過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龍一半就如同變了個人,這些天除了看自己練劍就是安靜的坐在門口發呆,不知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拓跋少年會偶爾問龍一半傷好了沒有,他也只是點頭,並不想多說什麼,不過伙食倒是好了不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七八個江湖俠客照顧龍一半,他們都叫龍一半教頭。
聽拓跋少年說這些人都是鐵血軍團的人,也就是龍一半的屬下,這幾天夢迴城來了不少江湖兒郎,石平平也從乞丐小七那裡聽說是鐵血軍團來了都城,酒館裡那些閒著沒事的酒鬼還會談論一些朝堂上的事,比如初一那天大朝新君北辰政提拔了數十人,皆是升官加爵。
錦衣都護府的李良輔官升一級,步入首輔行列,夢魘軍總帥北辰元思被封為齊王,是除了後晉、後蜀、瀚海、北楚四位王之後的第五王,就連諸葛雷城也被封為二柱國,原夢魘軍右司司馬拘被封為南部定洲的總帥,黃甲被封為掌印太監,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寂寂無名的邱春然一躍而入黃門,竟然擠身首輔行列,雖然品階低微只有四品,但卻足夠當朝論政。
這一切還是來得太快太突然,北辰政並沒有給太后邱佩然反擊的機會,還沒等文武百官複議便下達了百官出宮迎接鶴洲公主的旨意,邱在然這位久居首輔的老臣第一個領旨謝恩,跟著北辰政走出大殿,殿堂之上只剩下太后邱佩然與剛剛擠身首輔之列的李良輔。
“太后,這……該如何?”李良輔皮笑傲肉不笑的問著,邱佩然面容冷豔,語氣冷冽中透著絲絲不滿,說道:“謝恩就是,都擠身首輔了,該好好輔佐君上!”說完便一言不發的向大殿外走去,沒走幾步便與故意慢下來的北辰元思並肩而行。
“太后!”北辰元思留著八字鬍,中年男子模樣,頭髮雖已花白卻更添幾分英氣,邱佩然沒有正眼看這個小叔子,冷聲問道:“邊境待的還習慣嗎?”
北辰元思淡淡一笑,道:“不習慣也習慣了,畢竟這一待就是三十幾年啊。”
“不知王爺今後作何打算?”邱佩然突然停住了腳步,北辰元思見狀先是停了一下,可聽到‘王爺’二字的時候由微笑變為哈哈大笑,聽到作何打算之後笑聲竟是戛然而止,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似乎後悔故意慢下來等這個攝政太后,看也不看一眼甩袖疾走而去。
邱佩然的眼中滿是仇視,這一切來日定會百倍奉還,北辰元思,邱在然,你們可都是我的弟弟,如今是翅膀硬了?還是覺得我這個攝政太后握不住權利了呢?
腳下的積雪雖然被清理乾淨,可是寒冷的天氣沒有任何的改變,寒冬臘月的天只會一天比一天冷,就如同人心一樣,不過有些人的心始終炙熱,有些人卻只會越來越冰冷無情。
邱春然安靜的跟在邱在然的身後,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哥,我就這樣出仕為官,大姐那邊該如何解釋?”邱在然也不回頭,兄弟二人相距只有半步,聲音小到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得清楚。
“顧不了那麼多了,咱們的這個姐姐不簡單,胸懷天下,可惜的是缺了些手段與胸襟。”邱在然凍的臉色蒼白,邱春然撓了撓頭說道:“話雖如此,可畢竟是親姐姐,我擔心大姐失去權力的那一天會有什麼不測,我想也該提前謀劃一下才好。”
邱在然冷聲道:“有什麼話回家說,你什麼都好,就是不留餘地,不管大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始終是大夢王朝的太后,當今天子的母后。”他們兄弟二人都做到了心中有數,大夢王朝還沒到任人宰割的境地,朝堂的風向雖然有所改變,不過想要握住風向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新君北辰政已經親政,重新掌權也是早晚之事,至於掌權的那一天會發生什麼,邱在然與邱春然不清楚,不過大姐邱佩然會不會吃不了兜著走就難說了。
邱春然心中盤算著,“就算大姐真的想要謀朝篡位坐上龍椅,想必北辰政也不會真砍了大姐的腦袋,最大的懲罰也就是請進冷宮罷了。”擔心邱佩然還不如想想邱家的未來。
太陽大如車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可言,李良輔腳步飛快的追上了邱在然,看了看兄弟二人拱手行禮道:“恭喜二位邱首輔!”面容雖然和善骨子裡的嘲弄態度是隱藏不住的,不過沒有人比李良輔更瞭解邱在然與邱春然,甚至連邱起然他也有訊息,這一次文武百官皆有提拔唯獨沒有提拔邱在然與邱起然,也能瞧出北辰政的心思,對於錦衣都護府的李良輔而言沒有什麼比揣度人心更讓他有信心的了。
經年累月都在收集情報,比對情報,然後用來分析大局以及風向的走勢,李良輔有這樣一種信心,就是朝堂的所有變故他都能完全掌握,就連邱家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同喜!”邱在然拱手回禮,李良輔朗聲道:“我就知道邱家老么早晚會出仕,沒想到來的不僅快,還直接入了黃門擠身首輔,可喜可賀。”
邱春然上下打量李良輔一番悠悠然的說道:“李首輔說的哪裡話,大家都是首選輔政之人,想必君上識人的眼光絕不會差,不然又怎麼會一下子提拔如此多的朝臣。”
李良輔笑而不語,伸出手指在半空中點了點邱春然低聲道:“你還是沒藏好,不然以我的估算怎麼還能晚幾年出仕。”
“早晚都一樣,士為知己者死,邱某不才,甘願為大夢王肝腦塗地,不知李首輔有此種覺悟否?”邱春然直視李良輔,李良輔坦然一笑,他沒想到這個初入仕途的年輕後生竟然有這麼一張利嘴,說道:“早就知道邱家老么口中三寸不爛之舌能言善辯,李某人佩服。”
邱在然故意走快了幾步,邱春然微笑著跟了上去,三個人就這樣拉開了距離,朝堂人心叵測是世人皆知的,書生殺人不見血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往往一紙文書便能讓其家破人亡,更何況光天化日之下的口舌之快。
“不要逞口舌之快。”邱在然對這個李良輔沒有任何好感,他瞧不起一個依靠情報威脅著滿朝文武的陰險之人,李良輔就是這樣的傢伙,手裡掐著大部分朝臣的小辮子,然後肆意妄為,不正之風正是由此而起,沒有朝臣不怕錦衣都護府清查的,也沒有朝臣不害怕李良輔登門的,不過他邱在然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