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藏書閣禁止煙火,所以吃食都是外面送來,雞鴨魚肉美酒佳餚應有盡有。
李平安挨著老張老李坐下,環視一遭數了數,大概四十來個老頭子,算上請病假休息的也不超過六十。
難怪有的閣樓上鎖,屬實編纂官員太少。
據老張講述,藏書閣最興盛時,曾有三百編纂五千侍讀,堪稱盛極一時。
吃飯時。
佟成宗簡略介紹了李平安,大家都聽過花甲進士的名頭,或真心或假意的歡迎一番,各回各自地界當值。
回去路上,李平安好奇道。
“咱們這般吃法,戶部沒意見?”
大乾各部門有自己的伙房,譬如唐英所在的刑部,中午一般都在官署吃,消耗銀錢由戶部撥發。
吃食標準乃太祖制定,並留遺詔萬世不改,所以很是節約簡樸。
剛剛吃的飯菜,已經百倍超出定額。
“戶部敢不撥款!”
老張冷哼一聲,對著皇城睨了眼。
“本官鬥爭失敗,沒了進取心,自願來這裡修書等死,還不能享受享受?膽敢待遇差了,那就串聯一番重回朝堂,鬥到死!”
李平安愕然,稍稍打聽了老張的出身。
建武四十年進士,官至禮部侍郎,正統三年與蘇明遠政鬥失敗,在皇城外跪了三天三夜,心灰意懶來藏書閣修書。
李平安笑道:“老張你竟然是頑固舊黨……”
“……”
老張默然無語,沉默許久嘆息道:“當年讀書讀傻了,只想著祖宗之制不可變,實則世上無不可變之法!”
老李贊同道:“蘇公身雖死,名可留於百世!”
李平安詫異的看著兩個老頭,誰曾想當年的頑固舊黨,如今成了真正的新派。
世事、人性玄妙,莫過於此。
上午廝混半日,下午用心當值。
李平安翻閱書冊尋找有關復活的誌異,每尋到一處就抄錄記下,攢的多了再逐個篩選真假,遇到不能證偽的就親自去事發地調查。
這是個日記月累的事,急不得。
老張老李仍然在喝茶,討論了會兒究竟要不要“哉”,最後抓鬮決定。
完成今日修書,二人慣例冥思苦想:如何留名史冊?
“昨兒我夢到了個好辦法,咱們趁著修書的機會,在騎縫裡留下名字,後人看到了就能記住……”
“老李你糊塗啦,這法子已經討論過,同名同姓的成千上萬,流傳下去誰知道是咱倆?”
“我還有一計,將同名同姓的奇人異士,加幾句話就成了咱門!”
“竊人名聲,君子不為!”
“……”
李平安聽著爭論,暗自搖頭。
二人嘲笑老劉老徐偏執,殊不知他們也是如此,千方百計留名史冊的執念,與修仙問道、痴迷野史並無區別。
推人及己,又何嘗沒有執念?
讀書至夜幕時分。
李平安瞅了眼刻漏,已至酉時。
朝廷官員秋冬季節申正下值,老張老李早已告辭回家,只剩下李平安孤零零的讀書,耳邊傳來寒風呼嘯,憑添幾分寂寥。
“再讀幾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