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個子不高,臉微圓潤,聲音清細,所以時常有人低估他的年齡與輩份。
此次新一屆弟子入門時幾乎都以為他是同級,言語間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尊不敬之意,只是他心大得很,早已習慣,便從未把這種不尊不敬當回事兒。
“無須驚訝,我雖為習字輩,卻也不比新一屆弟子大多少。只因我自小便是孤兒,五歲時有幸被師父帶回隱仙居,恰逢習字輩的拜師禮,就隨著各位師兄一同入了門。”
“師叔好!”阿婉拱手賠禮道:“之前在大門外不知師叔身份,阿萬言語中多有得罪,還望師叔責罰。”
“原來你叫阿萬。無妨,本是我質疑在先,你不過忠心護主,不必介懷。”
柳習雨上揚的嘴角兩側生出一對笑窩,如同冬日暖陽,明朗萬分。
原本,柳習雨悟性頗高,堪稱百年難得的奇才,但年齡卻是同屆眾弟子中最小的一個。柳承澤以為他尚且擔不起收徒的大任,便命他去看門護院,教他在勞作中參悟道義。
“前面便是行寶殿了,根據門規,所有弟子從外所帶來的財物需盡數上交,封存於殿中,待下山試煉時才可取用,出師後亦會全部歸還。”
“全聽師叔安排。”阿婉取下肩頭的青黃織錦包袱,遞去了柳習雨手中,“公子出宮前曾囑咐阿萬少帶些盤纏,所有的財物都在這包袱裡了。”
就在這時,柳習風已匆匆趕到了世尊殿。
名曰為風,形跡確實如風。
只“嗖”地一瞬,就彷彿是從門外飄來的一般,青影衣訣尚揚於身後,人卻已定在掌門跟前。
“承澤掌門,習風來晚了,還請掌門寬諒。都是無意那個根性頑劣的臭小子,竟趁我沐浴偷走摺扇,縫入我禮服的袖口裡!”
“咳!”
柳承澤豎眉輕咳一聲,大約是不愛聽柳習風的絮絮叨叨,便當即打斷了他的話。
這柳習風是除柳習雨外年紀最小的習字輩,卻被分得三個天性頑皮的弟子,他們整日不務正業,只知捉弄師長,將柳習風耍得團團亂轉。
半月前,聽聞自己第四席殿徒將會是那個在崑崙山吃閉門羹的南國公子,柳習風便愈發頭痛,甚至以絕食來明示不想收徒之決心。
卻未曾想,柳承澤只道了一句:“各殿內徒皆已滿員,唯獨你還有三個空席,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若不想進食那便餓著罷!”
此刻,柳習風將視線挪去跪伏於地的朝月,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細長的眉尖,心頭卻是一驚:好傢伙!南國公子竟然這般穿著?品味何在?
只見朝月跪著就將身子轉了方向,恭敬地道:“想必您就是我的師父,徒兒南陽拜見師父。”
尾音方落,殿中就響起了扣頭聲。
柳習風登時收回視線,他雖有不悅,卻懂得門規不可破,便無奈地搖起了頭。
罷了,這人都來了,頭也扣了,只得收下。
“承澤掌門,今日天色將晚,習風以為可簡化拜師禮。他既已磕頭相認,便賜他軒字為名罷。想必無軒一路跋山涉水不易,此刻應是十分疲憊的,不如今日就到此,許無軒回去好生休息,沐浴更衣,明日再與其他師兄一同上課。”
為了等這南國公子,柳承澤已在椅中乾坐了好幾個時辰,亦生困頓疲乏,即刻揚袖一揮,許了柳習風帶無軒退殿。
出殿後,柳習風於石階下長嘆一聲,而後望向九重天的霞雲叮囑道:“自此刻起,你便是我隱仙居第三十三屆弟子柳無軒,需忘卻原本矜貴的身份,與無意,無塵,無思三位師兄一齊盡心修習。只是他三人性格頑皮,你得謹記,只能學習他們的長處。”
“無軒謹遵師父教誨。”
寢舍內,阿婉已將院落房間打理整潔,同時打好熱水等無軒回寢沐浴。
關閉房門,無軒方才肯長舒一口氣,扶著脖頸處轉了轉腦袋。
自從入了隱仙居的大門,她便時刻提著十二分精神,身體繃得尤緊,竟比趕路還要勞頓。
她迅速解下衣帶爬進木桶,待沐浴過後又徑直躺去床榻,頭不過一沾枕頭,便呼呼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