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簡艾斯已習以為常,等著時之砂將左手復原,彎腰將地上刀撿起,看看對方,默默總結之前的種種失誤。
沙灘那頭又發出稚童嘹亮的大笑。
腐屍舞劍踱步,眼珠子盯住少年臉頰;目光時而猙獰,時而渾濁,像是處於清醒邊緣,連同聲音都變為斷斷續續:
“刀法要快詐,‘短見長,不可緩’,玩刀最主要的就是眼疾手快,你這門刀法的腳步十分出色,但要達到‘技短入長’的效果,還需得強調聲勢,不能一味學著創始女人的陰毒。要加上你本身的天賦優勢,帶些霸道,蠻橫的法子,剛中有柔,才是你在刀技上的出路。”
莫名的吐信聲再次將它拉回清醒。腐屍拍了拍腦袋,響起血水晃盪的聲響。
“那我應該怎麼改變?”簡艾斯聽著聽著皺眉,握刀來到船舷邊上,仔仔細細檢視釘在船板上的刀法圖解,最後抓了抓頭。
“這要的是經驗。”
腐屍跟著來到他身邊,破爛黑衫被海風吹動,傳出更多腐臭,“你的老師看人很準,這刀法確是你最好的起手勢,就算你以後不學關於刀法的武技,憑藉這條路,大概也能走出個名家風格。”
“還是我來補全吧。”它的眼神倏地變為歹毒,嘴角滴落涎水,在快要失控時猛然甩兩下腦袋,不再看這個人類,轉身走向淺灘邊上,“正所謂‘刀走黑’,快疾、狠辣的殺人刀法不沾血根本無法練就,我的用刀本能恰好就是奇詐詭秘、人莫能測。我做你學,然後我們再對練試試。”
腐屍將青銅鏽劍插回肋骨下方,接住少年丟過來的刀,試著舞兩下,有了片刻清醒。
“‘短見長腳下忙’。我先教你儇跳超距,這門足利、善躍的巧技你學好了在很多兵器上都能使用,它的本意是在運動中掩飾進攻,要的就是敵人顧此失彼,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北雪平風格的彎刀被舞出刺眼白光,黑衫腐屍用一種左右跳躍的氏族舞節奏在沙灘上踩出道道淺坑,其中更有手背貼刃,柔巧婉轉這樣完全不符合它“形象”的持刀法穿插其中,一時看花了簡艾斯的眼,整個注意力徹底放在了它暗紫色赤腳上。
“刀手相配,這是任何刀法的根基。你學的又是女人把式,不握刀的閒手必須時刻為持刀手查缺補漏,一有助於身法運動中的平衡;二是補充刀法的力量。纏頭裹腦是刀術中十分重要的方法,這點上你做得不錯,剩餘太多都只是經驗罷了。”
“來!”
眼珠內紅芒亮起。對面少年也抽出腰間刀,迎著對方跳砍而去!
……
半個時辰之後。
垂頭佇立在沙灘上的黑衫鬼不停搖晃身體,周身溢位陰冷氣息,踉蹌兩步,好似不經意般朝著少年的方位靠近。
握著刀的手已有些發麻,簡艾斯看眼這慢慢靠近自己的“老師”,將彎刀丟入旋渦,而後深呼吸一次,閉目總結之前交戰的所有細節。
“嘖嘖,”一雙肉乎乎的小腳丫飄落在他肩上;小手一伸,捏住了少年的耳朵,“這個劍鬼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了呀,你有沒有學到他的絕活兒呀,老大那裡也就這一個劍鬼能放在這裡了,機會寶貴類。”
黑衫鬼已快要來到稚童與少年跟前了。
猙獰青筋在森白手背上露出,慢慢抬起頭,露出赤紅的猙獰怨毒神色。
“吼!”一聲尖銳嚎叫,它張牙舞爪地衝向兩人,帶起道道腥風。
倚靠在少年臉邊的稚童慢悠悠從袖袍裡露出小手,面色平淡地打個響指。
“噠。”旋渦現,一道扭曲空間的恐怖波動瞬間穿透黑衫鬼的身軀;往後一拉,泛起鎖鏈摩擦的低沉聲音,將這隻鬼徹底扯入虛無。
這是簡艾斯從未見過的第三根鎖鏈。
他沉默看著緩緩合攏的漩渦,慢慢吸氣,側頭回應祖之前的話:“差不多都記得了,時間要是再多些,可能還會更順利吧。”
他說著說著伸手轉動中指戴著的寶戒。
祖無奈聳肩,撇嘴的樣子小拽:“這就是鬼啊艾斯。沒有寶器或者禁忌的保護,它們最終都只能淪為死的工具,為死抹去更多生命。”
“其實它們也並不想這樣子,但你看剛才,它有的選嗎?”
祖轉頭看他,用小手揉捏對方的臉頰,奶聲奶氣的感慨道,“所以呀……我們碰見鬼就一定要讓它魂飛魄散,這對它們可是種解脫,搞不好鬼還會感激你類!”
“啊。”簡艾斯張了張嘴,雙手抱住稚童,一面防止對方的手繼續作怪,一面看著這雙大眼睛,“這些我倒沒多想,我只是對這個世界有些疑惑。你說神靈……是不是對我們人類太過苛求了。”
“唔……這我怎麼知道呢。”祖回抱住少年,側頭貼在其身上,感受這股靈魂的溫暖,“相傳覺醒者定當見過神,你說你那時候怎麼就不問哦,你這個大笨蛋。”
“我嗎?”簡艾斯稍稍低下頭,用下巴抵在祖的腦袋上,語調逐漸迷茫,“那些事情我已經全部想不起來了,好像還有很多……特別是小時候的,一些讓我感覺很重要的事。”
“哎呀,這不是很正常。”他懷裡的稚童沒好氣的唔囔,“誰會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呀,人只有長大了,才會有完善的記憶。至於神的事情記不得最好,那都不是什麼好事。就好比你觀想的那個神龕裡的王,它可是自出生就有極為強橫的禁忌的。”
“探索這樣的秘密,對現在的你來說還是太恐怖啦。”
一縷海風悠悠飄蕩,祖爬上簡艾斯的肩頭,歪頭靠在對方臉邊,伸手,好似要抓住無形的風:“我們現在活得還算安逸,再賺些錢,把老大它們全都放出來,我們也就有在這個世上立足的資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