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曼沙又笑了笑,捏捏對方的肩,跟著轉過來,把刻有鏤空花紋的紅木壓得嘎吱一響。
跟著,他們都在風裡沉默了。
“什麼時候走。”
低頭銜住對方遞來的煙,狹長的桃花眸子垂下,被燃燒的橘色火光點亮半張臉頰。
風起,這抹柴火搖曳,映入他深不見底的瞳,像是一團金色在跳躍著。
“可能就這幾天咯。”克里曼沙笑哼一聲,仰頭望向星空,撥出一串藍霧。
“嗯。”簡艾斯應了聲,舔下有霧絲纏繞的唇,收縮肺,好像要把靈魂都撥出來。
“那不是我沒機會了。”他側過頭,風吹得睫毛輕顫。
克里曼沙同樣看向他,咬住雪茄,似笑非笑的回道:“什麼意思啊。”
“送你們的禮物唄。”簡艾斯搞怪的皺起眉,又揚起下巴,笑著看向天上的雲,雖然找不到雲的蹤跡。
“你是傻吧。”克里曼沙被風吹眯了眼睛,抬手給了對方一拳。
簡艾斯悶悶收下,點點菸灰,又垂下了頭,抿住削薄的唇,眼尾條線陰柔,銀色的十字耳墜搖擺——這張側臉,不知讓多少偷看的人心思翻湧。
“我啊,”他忽然出聲,好似在與風自言自語,“已經不想再知曉後悔的滋味了。”
“嗯。”克里曼沙柔和出聲,跟著,又是漫不經心的嗤笑一聲,從兜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契約;“啪”一下,遞到了紅木欄杆的另一側。
簡艾斯看向這紙契約;一抹寶戒,拿出羽筆就要簽下自己的名。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在一旁的克里曼沙卻是逐漸皺起了眉,面色陰沉的,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喏。”寫好自己的名字,簡艾斯把契約又遞了回去,看向對方,剛要出聲,眼前的人兒卻猛地扯起這張紙,動作粗魯的將其撕得粉碎。
“你是不是傻逼啊!!!”加爾克里曼沙向簡艾斯怒吼,忍住心底的痠麻,被捏到變形的雪茄隨風飄去丁點星火。
簡艾斯略略低眉,抬手,把煙抽完最後一口。
“這只是最基本的。”艾斯咧開了嘴,煙飄出,朦朧了半張臉,“你救了我的命,克里曼沙,是你救了我。”
到此刻,這位從貧民窟一路爬上來的人,興許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桃花眸子笑成彎弧,有種少年獨有的陽光氣味,“我有時就覺得吧……自己像那街道垃圾桶邊上的蒼蠅;飛呀飛呀,漫無目的的飛著,原以為可以去很遠,但只要稍微被一嚇,就又回到了那個垃圾桶邊上,然後停在原地的,跟著才想到:我還是飛回來了,不過是繞了一個小圈子;僅見了一些人,遇見了一些極其有意思的事。”
他用指尖在空氣轉了一圈,眸底的碎影緩緩擴散。
加爾克里曼沙無聲看著他的模樣,深深起伏胸腔,強制忍住了某種顫動。
“所以不要再踐踏我的自尊了,克里曼沙。”簡艾斯看向克里曼沙,夜風更柔得抹過他的眼尾,像是一隻手,捧住了他的側臉:“就算我真的是商品,我吶,”忽然有種酸,艾斯皺眉彎下了嘴角,“也要貴到讓人難以忘記。”
話完,他側頭看向那遠處的星空,茶黑色的瞳與夜色相融,嘴微微啟著,忍住了極為滾燙的眉心。
雙方又沉默了許久。克里曼沙終是收回目光,深吸口氣,將完全變形的雪茄撕開,灑出其內菸絲。
“是誰透露給你的。”克里曼沙將一點菸絲放在鼻前聞,抬眸,眼裡好似關著猛虎。
簡艾斯搖搖頭,目光有些渙散,宛如自言自語般的答:“我瞭解她,從我聽聞她去過聖克魯斯開始,我就知道我逃不掉。”
“僅是時間而已。”
他一面說一面點頭,回過神;側頭對克里曼沙一笑,拿起水杯喝盡。
克里曼沙聞言有些愕然,略略停頓一會兒,也就沉靜了下來,皺眉盯緊了艾斯的眼睛,問:“你跟她之間,究竟是什麼事?”
“沒什麼。”簡艾斯拿出支菸含住,低頭劃亮火柴,甩甩手腕,像是聊家常一樣地答,“我以前喜歡分出個對錯,現在知道……很多事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也再沒這樣的力氣去爭辯,能好好活下去,已經夠了。”
濃霧從嘴裡撥出,順著鼻腔回龍,溢位點點菸味。
他衝著克里曼沙笑了笑:“我今年十九了,卻不大像個年輕人。”
克里曼沙見他平靜到出乎情理之外了,也是一陣無言,最終伸手從簡艾斯那裡拿出支菸,並敲了敲煙盒,低頭避開柔和的風,埋住自己的表情:“你跟她之間的事在我們認識之前,對的也好,錯的也好,我管不住,也沒這份心思。但是我與你的契約是必須作數的,其內也有學院方的意思,那個維奇很看重你,這是我現在才知道的事情。”
這位繼承者深吸口煙;撥出濃霧,眺望向夜景,避開與簡艾斯的眼神接觸:“你的所有契約會原原本本的不變,已經談好了,賭拳上的輸贏也由你自己,不會有人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