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內,骨節分明的手掌纏上一層層繃帶。
是水滴落地的聲音,出口處透過來的光愈發喧囂燥熱,夾雜了太多的聲浪,打溼少年的黑髮,為其抹上寓意為“得勝”的煞氣。
胸腔呼吸,宛如雕塑般完美的肌肉佈滿汗水,像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惹人口舌乾燥。
“祖……”
坐在黑暗中的人繼續輕聲地念,迴音在狹小的室內傳播,卻得不到對方的響應。
“祖……”那雙薄唇又輕啟,桃花眸子垂的很低,眼尾有陰柔。
“幹嘛啊!”聽得呼喚瞭如此多次,從昨晚便安靜下來的腦海頃刻掀起聲音稚嫩的風暴,“天天叫叫叫叫煩不煩呀!從早喊到晚!沒看見本王沒空嘛!”
“真是討厭!”它發出熟悉的傲嬌鼻音,少年的眸子一彎,笑得好似貓兒一樣乖巧。
“你沒事吧。”艾斯第一句話便讓它又安靜了半晌。
到此,艾斯自覺蠢笨,伸手對著臉頰就是狠狠一扇。
“撲哧。”腦中響起孩童忍俊不禁的笑,他也咧開了嘴,歪頭咬住繃帶末端繫緊,轉而開始包紮右手。
“誒,”他一面忙活一面出聲問,“你說我們等會兒能贏嗎?聽說是高手呢。”
“我不知道。”祖悶悶地答,又發出吸鼻子的聲響。
“你都不知道了嘛?”艾斯笑得很柔,刻意逗弄這個小傢伙,“我們的王不是收藏了各種財寶,現在就連一個小小的拳賽,都分不出優劣勢了哦。”
他說完繼續抿著嘴笑,再低下來把散開的繃帶捲上左手,卻被對方的聲音刺得雙目緊閉的,呲牙咧嘴的,縮起了脖子。
“我不是王!!!我是怪物!!!我是你們說得!已經死了的人!!!”它吼的歇斯底里,吼的尾音顫抖,好似某根心絃被拉斷,讓艾斯稍微停頓,又繼續埋頭纏起繃帶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咯……”腦海中的聲音引起耳鳴,他卻是毫無察覺地輕聲講,再抬頭,就好似一切都未發生般,笑得陽光燦爛,“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多吃點,我怎麼攢氣血去暴打你看不爽的那些人呀。”
“我不想吃!”祖的音又刺痛他的耳膜。
“那總要吃點吧。”艾斯哭笑不得,“咱們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你現在不吃,那我以後賺了錢的那些寶藥獸心……難不成都送給別人修煉嘛?”
“關我屁事!”聽得此話,祖忍不住發出素質聲音,把艾斯的腦海震得嗡嗡響。
“哎……”簡艾斯藏起了眼中的笑,只能搖頭,開始嘆息般的自哀自怨,“那我只能是被契約禁忌燒死咯,或者實在沒辦法……”他咋了下舌,扁著嘴繼續說,“活活把自己撐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再臨死前寫封信,告訴我妹妹,其實呢,我的腦瓜裡有個小天才,但是這個小天才呀……就是總喜歡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
“我哪有!”祖立即出聲反駁,語氣激動的一時有些結巴,“是,是,是,是你老師他們說的,我,我又好,好好的啊!我幹嘛了嘛,我,我……”它開始抽咽,聲線也是委屈的緊,“我,我不是怪物嗚嗚嗚,我不是啊…嗚嗚嗚,嗚…”
腦海裡的稚嫩童音哭到哽咽,沉默繫著繃帶的少年低垂著頭,斂去眸底的灰色,卻又不可抑制的微微皺起眉,嘴角往下的,壓住了心頭的情緒翻滾:“你不是怪物,祖,你不是。”
“沒有你我早就已經死了。”少年再次柔聲安慰,未曾注意到手掌上的繃帶太緊,都勒出了血痕,“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的時候嗎?那時你就說過要教我傳說級的法門呢,這樣慷慨的小可愛會是怪物嗎?”
想起初遇時的緊張和毫無頭緒,他不禁笑出聲,雙手撐在腿邊兩側,眼裡寫滿了溫柔。
“我們那時候呀……是真的窮哦。”
“你一開始還傲氣沖天的,把我唬的用了幾天才緩過神來。”
“你看這才多久,我們不是緩過來了嘛。”
“而且……你也知道世間的險惡了吧~”艾斯伸手蓋上心口,雙腿微微搖晃著,好似坐的是鞦韆。
“那還不是因為你窮嘛!嗚,嗚嗚嗚!”那稚嫩的童音更加哽咽了,“我明明就可以直接教你超厲害的法門,我還有王之寶庫,我還是這麼厲害的王,要不是你窮,我怎麼會受這樣的氣,嗚嗚嗚,怪你,都怪你!”
“對嘛。”簡艾斯低頭看著心口,笑得乖巧無比,“這本來就怪我呀,那你和自己慪氣幹什麼,我現在都能賺一些錢了,你還不好好的吃喝,恢復到王的實力,再從那裡回來,好好打這些人的臉!”
他說完便握緊拳給這個小傢伙打氣,順便仰起頭,忍住某些要翻滾上來的心情。
祖哭得聲音有些小了,再隔了好一會兒,慢慢變為時不時哽咽的沉默。
艾斯就這樣陪著,出口處的刺眼強光照亮喉結;上下滾動,震顫出來的聲音是極低的呢喃:“祖,維奇他們只是不清楚我們的情況,也不瞭解我們,其實大家都沒有錯,只是我不爭氣而已。”
茶黑色的眸子又彎成弧,少年他保持仰頭看著無盡黑暗的模樣,眸裡的光影細碎,籠上一層霧氣。
“是我太廢物了。”他垂下頭,下巴都要貼在胸口,“明明就能更好,明明就能挽回來很多事,為什麼總要是在事後才發現呢。”
“或許我就是這麼賤吧。”
“但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重複。”
想起那個夢見過無數次的獨臂老人;又是手掌輕拍臉頰,與某日逃往龍世界時一樣:輕拍自己的臉頰;很狼狽,卻又很,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