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說得輕鬆,但在任楚楚的眼裡,他卻是笑得一臉落魄,連眼底都是化不開又驅不散的悲傷。
她莫名想要抬手抱抱他,事實上,她也真的如此做了。
當雙臂環繞慕容安肩膀的一瞬間,一股屬於女兒家獨有的幽香鑽進了他的鼻尖,這氣息帶著甜膩的味道,甜到在他心裡拉了絲。
他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再次開口,這一開口,記憶也伴隨著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時光。
“其實,我也跟任露露一樣,是庶出。”他悽然一笑,“並且我娘還只是一個任人使喚,地位卑微的下人。”
任楚楚愣了愣,原來嫡庶之分在這個時代真的這麼嚴酷。
慕容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虛無縹緲的聲音還在繼續:“也不知道她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那個男人喝醉了酒,那一次的偶然便就有了我。”
“可我的出生並沒有帶給她生活上的絲毫改變,反而讓她的地位更加卑微了起來。她雖頂著一個主子的名頭,卻連最底層的下人都可以踩上她一腳。”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帶著幾分激憤,好似在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平。“我不明白!難道我就不是那個男人的兒子了嗎?我娘就不是那個男人的女人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區別的對待我們?”
慕容安嗤鼻一笑,“後來有一日,我終於明白了。因為那個男人跟我擁有同樣的人生。他也是卑賤下人的孩子,所以才對於擁有相同身世的我,這般的厭惡。而這一切的根源,不過就是源自他內心深處那卑劣的過去。”
任楚楚從他一怒一笑間,儼然瞧見了他對於他口中那個男人的恨意,那個甚至不願意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後面的話,慕容安的語氣變得極為輕鬆了起來。“後來因為一件事情,需要把他的一個孩子送出去,他想也沒想就挑中了我。現在一看,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那你被送出去的日子過得好嗎?”
任楚楚問出這話後,瞬間又後悔了,若是過得好,哪裡還會淪落到雲良閣那種地方。
“到了人家的屋簷底下,哪有什麼好日子過。他們把對那個男人的恨意,加倍施加在了我的身上。不過一切已經過去了。”
他三言兩語說得簡單,但任楚楚一想起他熟練處理外傷的動作,以及那日因他生病,她偶然窺得的他身上的斑斑傷痕,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他的那段日子遠沒有他口裡說得這麼輕鬆簡單,那一定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
一念及此,她環住他肩膀的手用的力氣更大了。
“你娘也一定很捨不得你,只是她沒有能力保護你而已。”任楚楚努力用最溫暖的話,去捂熱他已經被現實打冷了的心。
“她會心疼嗎?”慕容安剛要因為她的話而有所鬆動,瞬間腦海裡冒出江平露帶滿怨氣的控訴聲:“你命苦從來都怨不得別人,要怨就怨你自己為什麼天生就是個殘廢!天生就不得你父皇的歡喜!”
他眼睫快速的顫抖了兩下,笑得更落魄了起來。
“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想要一個正經的名分,一輩子都為了這個而鑽鑽營營,哪裡有什麼心思來想想我啊。怕是早就嫌棄我這個累贅了,恨不得早點把我扔掉了。”
慕容安扭頭,看著任楚楚滿眼毫不掩飾的心疼,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怎麼這麼看著我?我有那麼可憐嗎?”
任楚楚口裡說著不是,但出來的聲音都帶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