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提親
她是高山上的雪, 受不得岩石滾燙,漸漸消融,化為溪流。初時聲聲幽咽,絲絲縷縷, 如掛珠簾;再聞樂音淙淙, 細流涓涓,融彙江川。它流淌著, 繞過陡峭山峰, 穿過茂密草叢, 潤澤大地。
山,幹渴許久, 他期盼更多甘露。等不及溪水傾瀉, 於是地動山搖,龍騰攪谷。奔流飛濺,如碎玉激巖;嚶鳴沉浮, 若絲竹婉轉。
不易重逢,難覓知音, 他們渾然忘卻天地,只有奔騰,碰撞,激蕩, 漫溢, 噴湧……山, 體味水的柔情, 水,領教山的堅韌。
深夜萬籟俱寂,山水共奏絕唱。
過了幾日, 英娘接到秋蘭的回信,她讀著讀著,臉上如烏雲凝聚,愁眉不展。一番思索後,心中做了決定,晚上陳玠來家時,便把自己的想法說與他聽。
“你要回慈溪縣?”陳玠驚詫道。
“是,我本想讓秋蘭姐歇業休息一段時間,可她說現在附近又開了一家豆腐店,姐夫幾個月回不來,長期歇下去,就算再開業,只怕客人們也不認了,生意也好不了了。”英娘道。
“不行!”陳玠果斷拒絕,“蔣平幾個月不回,你豈不是也幾個月回不來?我隔了大半年,才重新回到你身邊,我不同意你走。”
“傻子,這回又不一樣,”英娘摟住他的脖子,柔聲道,“這次我們好好的,你想我時,就寫信給我。”
陳玠回抱住他,臉色陰沉沉的:“信幹巴巴的,又摸不到。”
“原來你只是在意我的身體!”英娘裝作惱怒的樣子,想掙脫他的懷抱,陳玠不肯放手。
“我在意你的一切!”陳玠把她緊緊摟在懷中:“不行,英娘,我不要你走!只有我自己的滋味,跟失了魂似的,我不想再受一遍了!”
“可是平時,你一個月也就能回來見我一兩次……”
“那不一樣!我知道你在!我的心就是安定的。只要我想,我可以很快回來見你!你若回去,那真是好久都不能相見!英娘!”他聲音急切,“‘長相思,摧心肝’,之前,與你分別的日日夜夜,已讓我度日如年,我實在沒有勇氣再經歷一遍!便歇業吧?或者,或者你回去幾日打理幾日,招個靠譜的掌櫃,不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總之,你別離開我!”
英娘不再回答,只是輕輕地撫著他的背。昏黃的燭光在屋內跳動,彷彿是感受到人的不安,搖亂了影。
良久,陳玠平靜下來,他低聲道:“你仍是要回去的,是不是?”
英娘點了點頭。陳玠松開手,英娘看著沮喪的他,勸慰道:“玠郎,莫要不安,我……在我心裡,我已是你的妻,這件事不會因為我們分隔而改變。”
陳玠像是忽地被點醒,眼中如啟明星般閃爍,他興奮道:“英娘,我們成婚吧!”
英娘嚇了一跳,怔怔地重複道:“什麼?”
陳玠一把握住她的雙手,神采飛揚:“英娘,我們本就打算要成親,與其等你回來,不如在你走之前就舉辦儀式!”
英孃的臉,像是夕陽落山時逐漸染紅的晚霞,她低下頭去,悄悄抬眼一瞄,對上陳玠蘊含笑意的眼,又忙垂眸,臉紅得像火燒雲。
“英娘,你願不願嫁我?”他笑吟吟道。
英娘掃了他一眼,嗔道:“還問!”
他呵呵地笑了,輕晃英孃的手,兩個人的心髒怦怦直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交織的雙手,彷彿要將深情透過指尖傳遞。
“所以,我都應該,做什麼?”過了好久,陳玠問道。
英娘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陳玠驚訝道:“你怎會……”話說了一半兒,他忽覺不對,他不願談起她之前的事,惹她心煩,便把後半句嚥下去。
英娘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當時我爹病重,我急於找個依靠,所以和何偉沒有儀式,只是在我爹床前磕了頭,就算禮成了。”
滿心的喜悅倏地退去,陳玠抬手撫摸英孃的發,愛憐道:“英娘,這次該屬於你的,我一樣也不會少。我要給你一個最隆重的婚禮。”
又笑道:“畢竟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婚禮,我要讓你一生難忘。”
賀老夫人聽說她要成親的事,知道她家中已無長輩,說道:“徒兒也是兒,英娘既拜我為師,就算是我家的女兒了,她成婚也就是賀家嫁女,有我做你靠山,在這府城,不論是誰,也不能欺負了你!”
她讓人收拾了房間,把英娘接進來住。納採、納吉、納徵等事有賀妍君張羅,只是於此事上,她也不怎麼費心,英娘與陳玠情投意合,陳玠毫無保留地予她尊重,幾個提親步驟下來,連賀老夫人也找不出什麼錯處,於是佔蔔後,定了兩周後的日子成親。這也是英孃的意思,她想快些回到慈溪縣。
小葉從慈溪縣回來見英娘,秋蘭得知她的喜事,遺憾自己身子重不能趕來參加,送給她一個鏤空金葫蘆耳環作為添妝。英娘聽聞秋蘭已經暫時歇業,等她回去再開門,稍稍放下心來。
有賀妍君在,英娘除了挑選嫁衣首飾,剩下的,只要她說清喜好,賀妍君就能辦得明明白白。她的心被分成三份,一分想著婚禮,一分學手藝,一分思索回去如何經營“豆香緣”。
在“如鮮”學藝,開啟她的眼界,她有很多想法,改變“豆香緣”。只是不論哪種,都需要提高豆漿産量,憑店裡現有的磨盤,是做不到的。
也許她應該換成像“如鮮”店裡,一米長的大石磨。
換磨,擴充套件放磨的空間……“豆香緣”需要進行改造,這些都需要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