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尚丘殿前,正聽到這麼一番話,便邁步入內,打斷陵遊那話,朗聲道:“宮令既出,自然先奉令傾聽,此刻爭辯,是何道理?”
她口中攔的是陵遊,實際攔的卻是嘉月。這麼一句說出來,誰也不能攔著慎知說出此令。她又溫順向嘉月行禮,更是要阻住她的行事。
慎知雙手奉璇璣令,看都不看陵遊,與嘉月道:“少主明言,陵遊與步孚尹於此事上皆不知情,不知者不罪,令內廷永遠不許治罪,不可處死,不可除名。此二神既然記名於璇璣宮內,此後亦以如此待之,務必保證萬全。”
不僅是現在,甚至是將來,只要他們的名字在這裡,那麼將來遇到什麼事,定世洲都必須保下他們。
嘉月聽完,冷笑道:“她命都沒了,還有閑心管他們的死活。縱然他們不知情,你乃是她主事仙官,日日侍奉在側,知她如此,為何不勸!”
慎知這才叩首,沉聲道:“我答應過少主,此事絕不可與第三人提起。慎知有罪,無可分辨,請仙君責罰。”
陵遊把慎知拉起來,扣著她的肩讓她看自己,質問道:“你胡說什麼呢!我才去見過彤華,她好好地住在明鏡湖,你胡說什麼!”
慎知早已雙目通紅,卻奉承前言,不肯與陵遊將此事說破,所以始終閉口不言。
陵遊愈發急迫,拉著她非要逼問出來。昭元見陵遊已經失去理智,立刻與身邊使君道:“拿下。”
她身邊使君上前,出手去擒陵遊。陵游回身去防,只是心浮氣躁,居然一時不足。昭元又捉住機會,掣出神力,竟將他直接當場制服。
陵遊心態已亂,抬眼狠狠望她,喝道:“昭元,此處沒你多事的份,將我放開!”
昭元看了步孚尹一眼,意味深長,這才低頭與陵遊道:“內宮之中慌亂至此,成何體統?彤華竭力保你,你倒是趕著送死。”
她不再看他,又問一旁的慎知道:“她保了他們,自然也會保你。命令呢?說出來,內廷自然不會治你的罪。”
慎知搖頭,埋首於地,道:“慎知鑄成大錯,不敢請赦,今日縱然罰死,絕不反抗。”
嘉月怒道:“你豈有赦免之理?今日罰你九死也不足惜!”
昭元聞言便道:“仙君一時心急了。便是重罪在身,也沒有不理清先後就治罪的先例。宮令既然未全,自然優先關押,問明才好。”
她言罷又望步孚尹一眼,眉心微微皺起——
往日行事那般機敏,這時候怎麼就不知道說話!
嘉月始終不肯輕放,還是昭元出口,說璇璣宮令已下,不得違拗。慎知被削掉主事仙官的職務,關禁於內廷牢獄之中。陵遊與步孚尹的使君之權都被暫時凍結,一併被關禁在尚丘殿內,勒令不得離開半步,由歧望親自帶領使官監管看守。
昭元行禮送走嘉月,這才回身令使君放開陵遊。陵遊終於冷靜下來,沉默著不置一詞。歧望上前與昭元行禮,見她點頭,這才命部下扣了慎知,押出後又封鎖璇璣宮及尚丘殿。
昭元看他們一眼,無聲微嘆,轉身時卻被陵遊叫住。
他問昭元道:“她到底怎麼了?”
前幾日還好端端和他說話,今日就只剩下一道遺命,他們被內廷拿下關在這裡,但他絕不能容忍自己什麼也不清楚的茫然無知。
昭元看著他們,想彤華必然是無論如何也要對他們瞞住真相,可這樣的事終歸是瞞不住的,她出了事,他們怎麼可能不清不楚地放過。
內廷前來的使官都已隨嘉月與岐望退了出去,昭元見此時沒有多餘的旁人在場,這才走到他們近前,雖不能明言,卻已然將話說盡。
“希靈神族體內有一靈囊,離體即死。為隱瞞此事,免外界動生歹念,故起別名擾亂視聽,即為長生骨。”
直到這一刻,許多昔日裡從不曾用心留意過的事,此刻才慢慢在步孚尹腦中漸漸浮現出來。
彤華的確是不管事的,但她會看他送去的公文,也會偶爾與他說上兩句,使官殿內如今整肅過的使官,她全都認識,她身邊那幾個屬族的少君,多少也與使官們有些聯系。
她時常以嬌憨姿態面對他,可她絕不是什麼沒有腦子的愚者,她只是年紀尚輕,歷事尚淺,經驗尚弱,所以偶爾會吃虧,但她當年可以在長曄手下保住他全身而退,平襄不會容忍自己的女兒是個無用之輩,也絕對不會輕易將權柄下放給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