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能力無法窺探一位神君的內心。
於是她只能這樣直白地打量,換他反問一句:“看什麼?”
彤華問他道:“你和我走,就是為了好與定世洲算賬嗎?”
恂奇道:“不然呢?不是隻有你站出來,要留我的性命嗎?”
他用一種劣性的、可惡的表情面對她,如果是旁人,也許彤華早就生厭,但現在她覺得奇怪極了,有太多的疑惑都凝聚在她心裡,但她又不知從何問起。
她反複思忖許久,最後才問道:“我引你去了長曄面前,險些害死你的性命,你不殺我,卻多此一舉,替我擋了鳳君的攻擊。你難道不知道,鳳君不會對我動手嗎?”
恂奇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趁此機會追擊逼問:“你為什麼要護著我呢?我們之前,曾經見過嗎?”
當初在離虛境,她知道自己終歸是要回到現世,但卻又不捨得步孚尹一個留在那冷冰冰的幻境裡,便問他願不願意和她一起離開。
步孚尹當時的回答是:“我不會離開這裡。”
他似乎是非常善解人意,並沒有將她強留在自己身邊的想法,但同時也沒有想要和她繼續在一起的執著,甚至還能仔仔細細地叮囑她一遍:“若是你出去了,就當沒遇見過我,切記不要提及境內相關之事。”
他又絕情,又溫柔,所以她當初並不死心:“那我將來,還回來找你。”
他卻道:“別回來。出了離虛境,我再也不會讓你進來,我也不會再記得你。這裡本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出去以後,就回到原本的生活,將這裡忘了罷。”
彤華當初是堵著氣被推了出去,也沒想過再能見到他,幹脆就將他拋在腦後。她以為自己早就將他忘了,但是聽到恂奇說話的時候,她又一下想起了過去的那些事情。
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但又無法確定他的經歷。
一個在大荒長成的少君,怎麼會在離虛境內呢?步孚尹說他生於離虛境內,這些和恂奇全都對不上。
所有都對不上,只有聲音對上了,只有他說的那一句“我不會再記得你”,對上了。
彤華沒有想好他們將來要何去何從,但在做最後的決定之前,她想再確認一次。
如果他們在現世之中,只是兩個從未相見也從未相識的陌生人,那麼那粗淺相見之後便讓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立刻伸出六翼的保護,又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給我解釋罷,孚尹,告訴我實話。
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去離虛境內,為什麼你會和長暝有關。
告訴我,為什麼在最後那一面我想要睜開雙眼看你的時候,會是長暝站在我的面前。
告訴我你是真的,告訴我那一切都是真的罷,孚尹。
恂奇想到了自己在世間飄蕩的那麼漫長的時候,想到他與長暝做下的那一樁交易,想到了他和她也曾貪戀一時好夢,但那些都是舊夢了。
是夢,就總歸是要醒的。
沒有好夢了。離開離虛境,他們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現在又是隔著血海深仇的仇人。
“我沒有見過你。”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