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知道不是玩笑,我也是真心的。
昔日情濃時, 彤華話不過腦,曾說過一句:“若是可以,我真想和你一直守在一起。”
說出來, 才後知後覺地有些尷尬。她看不見他的神色,卻覺得他似乎是遲疑了, 最後只是恍惚帶過,裝作是沒有聽清, 也沒有上心。
但他這樣略過,卻又叫她有些不滿了, 拉著他問為什麼不回答。
他那時十分無奈:“不是玩笑話嗎?”
她較真地反駁道:“怎麼就認定我是玩笑話呢?”
他於是問道:“你難道會一直留在這裡嗎?”
不會的。
她本就是意外落入此境, 她知道外面還有人在焦急地等著她回去, 她仗著這裡時間流逝的緩慢留在這裡,但她不能一直留在這裡。
她太稚嫩了,也太莽撞了,忘了這話是個敏感的話題,所以自己的愛慕雖想要他知道, 卻也只能在此刻卡在喉嚨之間。
但他願意包容她的稚嫩和莽撞:“你在此處時,我自然願意一直陪你。那句話……我知道不是玩笑, 我也是真心的。”
但若是她不在此處呢?
這未盡的後半句,在別離時才說出了口。他說他不會走, 也不會留她, 他要她將這一切都忘了, 也將他忘了。
彤華前一刻還與他濃情蜜意,後一刻便感受到他漸行漸遠的疏離。她有些後悔說出這句話了, 想要挽回, 但這世上覆水從來難收。
他將她未成的擁抱推開,道:“你終究是要走的。這一段時候, 等你將來度過了,便知並無什麼特別之處。總會有新人新事,漸漸勝過我們,我們之間,也並不是無可替代。”
她震驚於他居然能用那般溫柔的聲音說出這樣殘忍又絕情的話來,憤怒不堪地質問他道:“你覺得我與你相處這一場,是隨意就能替代?你覺得我對你來說,只是可有可無嗎?”
他沒有回答,這樣的安靜將她的情緒無限放大。沒有聲音,她就不知道他的情緒,她受不了他這樣的冷漠,也多等不了一刻。
她抬手便將自己矇眼的錦帶取下來,非要看一看他現在的臉上,究竟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若是裝的灑脫,又為什麼不肯與她一起,若是真的漠然,又何必和她這般逢場作戲?
睜眼的那一刻,她感到有風掠過她的面頰,只在瞬間便捕捉到他掩藏在黑暗裡的輪廓。她將神力全部聚在眼底,要看清他真正的心意,在那一刻,在他毫無防備的那一刻,她看清了他的心。
下一瞬,她的眼睛再一次被他伸來的掌心覆蓋,那些窺心的神力,也由此被盡數阻隔。
她感到她的眼睛因施術消耗過大而發酸發痛,可這一刻他掌心居然還在施力幫她緩解眼睛的不適。
她第一次施術成功,她第一次看清他的心意,卻原來是這個樣子。她恍恍惚惚地明白了雪秩當時的遲疑,原來在看到一顆不變的心發生變化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感覺。
她嘴唇顫抖,不可置信地念出他的身份:“魔祖……長暝?”
長暝輕輕笑了一笑,掌下微微用了些力,將她向後一推。她霎時毫無知覺地陷入一片黑暗,醒來已在現世之間。
定世洲來接她的時候,彤華有一種自己被整個抽離軀體的感覺,所有的感情和情緒都變得十分遙遠,就好像站在世界之外旁觀自己的落魄。
她用那雙痠痛的眼睛發動窺心之術,她看得見普通仙官的心,卻看不見平襄的心。
神魔本就強大,她再也無法看見神與魔的心了。
又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能力看到神魔的內心,過去是步孚尹對她的偏愛和不設防讓她看到了真相,但當真相揭露,步孚尹變成長暝,她就失去了看到他內心的資格。
雪秩先前在幻境中被阻,無法探知外界情況,所以也是在彤華去看的時候才知道對面居然站著的是長暝。她被這一眼所震驚,暗自罵了長暝半天,又轉過臉去哄彤華。
“我還是瞭解長暝的,他性子的確不好,但不會做這樣故意欺騙女子感情取樂的事。你們在一起這麼久,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我們回去以後再想辦法來離虛境查,他躲在這裡,不怕查不到。”
但彤華沒去查。
一來,離虛境本就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地方,憑她的能力想找也沒有辦法;二來,不管步孚尹是不是長暝,終歸那些絕情的話都是他說出來的,她眼睛看不到,但耳朵聽得清清楚楚,絕不肯再腆著臉上去問第二遍。
於是這段舊情倉促地戛然而止,彤華覺得自己年少愚鈍,才著了步孚尹的道,既然這輩子也不會再見了,幹脆恨恨地將他忘在腦後。
誰知今日此情此景又見,她確信恂奇就是步孚尹,可是又無法十分確定他們之間的聯系。他似乎什麼都不記得,可她心裡有鬼,又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總之猜來猜去,沒個定論,就只剩下許多不確定。她有心想要試探,便似是而非地問這一句,他卻說從沒見過。
若他是撒謊,心裡還念著過去,總該有些異樣之處流露出來,憑她與他相處那樣久,總該捕捉得到。可他連直視的目光都坦坦蕩蕩,要麼就是記得她,卻當真是不在意她,要麼就是徹底不記得她,當真覺得自己沒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