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嫣點點頭,看著桌上的豐盛菜色,從腳邊提起一壇子酒來:“我特地從車上拿來的,喝兩口?”
她的酒量實在一般,天色已晚,她又剛斷奶水,彤華不大想讓她喝,就伸手攔了一下:“算了罷,喝酒誤事。”
“大晚上的,天大的事也是明天做,怕誤什麼?”
陶嫣撥開她手,不大在乎道:“我就抿小半杯,不礙事。你既然吃過飯了,吃不下就喝兩杯,就當陪我吃了。”
她拍開泥封,當真只給自己倒了小半杯,而後又給彤華倒:“這壇酒是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跟範師傅學了做的,就埋在咱們夢雨樓的院子裡。從上京走的時候,我瞧著小九的樣子,約莫是難回來了,就特地挖出來帶上了。”
她笑了笑,將酒壺放在一邊,手指摩挲了一下,道:“我還以為在蒙城的時候就該打碎了,誰知道這麼好運,整理的時候瞧見它好好的。瞧你如今來去無蹤的,抓住了機會,當好好對飲才是。”
彤華聽完了,便拿起酒杯笑道:“我記得你埋酒的事,原來就是這壇。那倒是不該推辭,非喝不可了。”
她們兩個迎著涼爽的晚風碰杯,彤華叮囑她少喝些,自己卻是個要滿飲的架勢。
只是到了唇邊,微微頓住,一時沒飲下。
陶嫣喝了一口放下杯,才看見她杯盞抵在唇邊,卻沒入口,便問道:“怎麼不喝?”
她眉頭微微皺起來,又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抿:“我第一次釀酒……不好喝?我嘗著還行啊。”
彤華唇角翹了翹:“一個人一個口味,好不好喝哪有定論,你緊張什麼?”
她往唇邊沾了沾,順手就放到了桌邊。
她們兩個從前一起喝酒,不像在外頭似的要講喝酒的規矩,自己慢酌圖個開心,都是緩緩抿著喝,只偶爾豪放一回,拼個見底。
陶嫣也沒在意,拿起筷子來吃飯。
彤華坐在一旁,側首打量起水面映照的月色,看著微風吹過水面微瀾,不經意般問道:“我聽說謝娘也來蒙城了,上回沒見著。”
陶嫣應道:“來了。我想著要和陸老闆合作做生意,謝娘子來的時候,我就同她說了這事,叫他們兩個湊到一起商量了一回。我瞧著他們挺投緣的,之前城裡少重建的東西,還是她和陸老闆一起出去找的。”
彤華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趴到欄杆上,拿手背墊著下巴:“投緣……投緣就好,我還生怕他們兩個打起來。”
陶嫣沒忍住笑出了聲:“不至於罷?兩家做生意,雖然有點碰撞,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哪裡能打起來?”
彤華看著水面那一輪破碎的月亮不說話。
怎麼不投緣?謝年年名字裡那一個年字,不是阮經年的年,又是哪個年?
做了許多年的恩愛夫妻,倒叫深愛的夫君瞞著殺了自己全家,容家的“妙智娘子”算計了別人半生,誰知到了最後,卻被別人算計到這個地步。
璐川容氏的大娘子容瑜,九死一生逃亡上京,隱姓埋名半生,恐怕從來沒有想過,在南方和自己分庭抗禮的商人陸聿,就是自己暌違多年的夫君阮經年。
沒有舊恨?哪裡能沒有舊恨。
陶嫣聽著彤華趴在欄杆上不出聲了,回頭看時,她耷拉著眼皮,是有些懨懨的神色。
她問她道:“困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說完又斂著眉不輕不重打她一下:“叫你跟我說句話,你就犯困,哪裡有那麼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