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開口,終於毫不避諱地承認自己的身份:“玉川和玉成,是我師父白及給他們取的字。我們一起在青冥山求學,他們是我的師兄。”
裴彰心中震驚,眉尖向下沉沉地壓了壓。
世人都不知道白沫涵出身青冥,所以裴彰也不會聯想到她過去的身份。
他就只是震驚,即便是那些修仙的修士或者異術士,也輕易不在人前說自己活了好幾百歲。普通人聽到這樣的話,要麼不信,要麼必然將其當作妖異。
她怎麼敢說這樣的話?
裴彰將信將疑道:“已經三百多年了,縱然有信物在,也實在是太久了些。”
他有躊躇,卻並非是全然不信。
關於青冥山,先祖們有些十分隱晦的記錄,除了家主以外,旁人不能得見。
他也是在繼任家主之後,才看到了這些記錄,包括裴玉成當年繼任家主以後,還和青冥山上的長兄裴玉川往來的信件。
青冥山不僅僅只是一個求學的地方。若是它真的有些神秘之法,未嘗不會有弟子因此而留存至今。
至於她說他們是師兄……信件之中雖沒明確寫過具體的名字,倒的確是提過“小師妹”這三個字的。
時間過去得太久了。除了這枚不會說話的玉佩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
即便是裴玉川如今還活著,就活生生地站在裴彰的眼前,也實在是很難讓他相信,他就是活在三百多年前放棄了家主之位永生留守青冥的裴家長子。
彤華見他猶豫神色,便笑道:“信物本就是辨明真假之用,郎君見了,卻不肯信?”
裴彰看見她的表情,搖頭輕笑道:“非也。實話來說,我對姑娘所言的信,超過不信。”
他身子略前傾些,將桌上那枚玉佩再一次捧在自己手中,手指從名字和家徽的刻痕上劃過:“關於裴家這兩位先祖的事,裴家至今還保有他們往來的書信,來此之前,我為求證,也翻閱過其中的內容。”
他緩聲說道:“裴家人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刻名玉交給旁人。雖然幾百年前的私事難以考證,但這枚玉可以說明很多事情。姑娘拿著它,勝過千言萬語。”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裴彰琢磨著那些信件裡的內容,又看著手中這枚對裴家人來說重要至極的玉佩,多半能猜到裴玉川當時的想法。
聽聞他在決心定居青冥之前,曾在山下游歷九國,親眼見過亂世天下是何等混亂悽涼的模樣。也許他是真的萬分擔憂師妹會在亂世裡受苦,所以才將刻名玉給了她,只為了讓她遇到困難的時候,起碼可以得到裴家的相助。
只有刻名玉,是裴家人毫無理由就會信任的東西。
裴彰想著那些信,忽而想到,若是真的,那眼前這位被自家先祖珍而重之的師妹,究竟知不知道,裴玉川離家返回青冥之前,是退了親的?
但在他說完最後一句之時,彤華卻只是將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一塊玉佩之上,長而久地望著,讓他覺得,好像真有那麼一種眼神,可以穿越十年百年的時光,看到過去的所有一般。
輕信旁人不是裴彰的作風,但此刻,他確是輕易地相信了這個說法。
他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巾墊著,重新將玉佩放在了桌面上,而不是放在她的帕上。
因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兩人同時抬首,四目相對。
裴彰重新變回作為家主應有的那番模樣,審視著問她道:“所以,姑娘帶著這塊玉來,是想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