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相信,咬著牙道:“印珈藍一個半妖,懂什麼修靈道?她看得出什麼?”
趙琬有些憐憫地望著她:“她不是看出來的。當初印珈藍見你徵戰,便想設法除你,白河谷的那道疫毒,從一開始就是奔著你去的。別人或有解藥,可以挽救性命,但你沒有。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救你,你只有死路一條。”
但她活了。
讓她活下來的,不是別人,而是段玉樓。
彤華開始回憶起當初的那段日子。段玉樓帶回來的解藥方子,救活了大部分的國民,唯有她吃了他親自喂給她的解藥,依舊還是病得人事不省。
她醒來的時候,只聽說他帶著昏迷的她去了一趟青冥山,如此便治好了。
他說什麼來著?他說白及沒有出來見他,但是喬譚出來了,給他說瞭解決的辦法,讓解藥生了效用。
可解藥哪有什麼效用?
她混亂地想 到當初在宮中見到喬譚,他始終用一種仇恨又愧疚的眼神看著自己,哪怕是在求死的最後一刻,目光裡也彷彿含著許多未盡之言。
她那時只以為他是閱盡滄桑,不堪容忍世事無常罷了。
但如果,他是真的有話沒有告訴她呢?
如果段玉樓真是為了救她,所以毀去了一身修靈道,那麼之後的一切都可以擁有了另一種解釋。
他從來不用修靈術法,不是因為愧對師門,而是因為他是真的無法再用。
他明知道自己有危險,明知道印珈藍一個半妖,可能會更快地趕到衛都,但他依舊只是快馬而已。
當初他接到自己的信去東郡救援衛暘都能用術法,沒道理在這樣重要的關口還如此遵循原則浪費時間。
與她有關,他何時那般重過原則?
她忘記了於他而言,她遠比他的原則更加重要。
彤華整個人變得僵硬。在今日之前,在趙琬說到此處之前,她恨過許多的人。她覺得是印珈藍害死了段玉樓,覺得是趙琬和薛勘害死了段玉樓,覺得是衛暘害死了段玉樓,但她獨獨沒想過——
是她自己害死了他。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段玉樓的修為就不會毀,那麼哪怕有再多的敵人虎視眈眈,也傷不了他性命分毫。
可笑她還總做著順利的假設,幻想他若不死,如今該是個多麼美好的局面。
她根本沒想過,他即便活下來,也只是個凡人,死亡對他而言不是歸來,不是重生,就只是死亡——
盡是一場空。
彤華喉頭艱澀,說不出一句話來。
段玉樓當初在衛國王宮門前轉身而去的那個背影,和步孚尹在夙夕殿前離去的那個背影,在她腦海中重合成一片——
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又一次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