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薛劭歿時,趙琬沒有懷孕,薛國的王位就該由他來接任。他的確有理由、有責任,無論如何也要挽救薛國於危亡。
哪怕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亂世裡的高尚本就是不值錢的東西,沒有什麼東西會比生命更加寶貴,他的尊嚴和國民的性命比起來,不值一提。
趙琬見她沉默,知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類比之下,自己也感覺到了寒心。
她默然片刻,繼續道:“印珈藍是否從那時起了解到了修靈道,我不清楚,但她告訴我的時候,顯然已經對修靈道瞭解甚深了。我知她不是好人,雖生前就想要她性命,卻未能如願,只能寄希望於段郎。”
彤華冷聲問道:“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趙琬道:“他讓兵士勒死了我,我臨死之前喊了一句話。我讓印珈藍去殺了你,他聽到了。”
彤華並不知道這一段插曲,聽到此處,微微愣了一下。
所以,那時候的段玉樓,並不是因為得勝了才歸朝,也不是因為知道了衛暘要娶她才回來,他應該是在攻入薛國王宮的當日,就已經準備要回來。
所以,實際上,聽說了她有危險的段玉樓,應該比她計算的還要更快回到衛國才對。
趙琬看著她明顯有些驚訝的眼睛,再一次想到當初那個為了她無畏又無懼的段玉樓。
她想,段玉樓是真的好喜歡他這小師妹啊。
她雖一向早慧於人,可是到底年紀還輕,那時危難之中,見如此一個英俊又優秀的少年郎君援救自己,若說對他毫無感覺,那是萬分不可能的。
她沒有明說,只偷偷藏起了他那一枚被山匪削斷了掛繩的平安結。
她向他道謝,請他與自己同路而行,他似乎沒有目的,於是欣然同意。只是走出了不遠,便說他要回去。
她問他回去做什麼。
他回答她道:“我師妹送我的平安結丟了,我得回去找。”
其實,如果趙琬那時有對感情遊刃有餘的本領,便能注意到這句話的重點其實落在“師妹”,“師妹送他的平安結”或者“師妹送他的其他什麼東西”,這才是一樣的意思。
但那時的趙琬只是想到,啊,那枚平安結,果然是他極重要的東西。
從容如趙琬,也有晚了許多年,才後知後覺的時候。
他不是被她傷透了心,才轉而看清了小師妹的好,才沉下心留在了小師妹的身邊。從一開始,小師妹就是他心裡更重要的那個人。
趙琬苦笑道:“兩國交戰,我算不如人,輸了也就輸了。但是印珈藍是個禍害,絕不能留。我原想著,他為了你,必然會設法去殺印珈藍。在聽印珈藍說他研習修靈道之後,我就更加相信他一定可以殺掉印珈藍。”
她說到這裡,卻又有些世事無常的慨嘆與絕望:“但是印珈藍一點都不害怕,她跟我說,讓我放心,她說段玉樓不足為懼,白沫涵必死無疑。我以為印珈藍還有別的手段,便問她為何。”
彤華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趙琬,她的潛意識告訴她,這就是段玉樓死去的真相。
趙琬繼續道:“她不曾防備,便告訴我說,段玉樓根骨已毀,修為盡失,已是個普通人了。”
彤華怔在原地。
她遲滯地反應了許久,才將這句話的意思在腦海中拼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