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日生活在一處的好兄弟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單慕知從未見過那樣平靜沉著的一個容琰。他對著門外第一個走進來的人道:“李姑娘,一切都準備好了。今天在公冶堡,一個人也跑不了。”
那天的公冶堡因此事再無抵抗之力。單慕知抱著公冶俘屠的陰陽雙劍,拉著公冶寧鑽進密道,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跑,直到跑出了包圍圈,他才敢停下來喘一口氣。
公冶寧聽他說出了自己的所見所聞,不敢相信是喜歡了多年的心上人背叛了鳳山,瘋了一樣地要沖回公冶堡。單慕知拉不住她,只能跟著她一起回去。
回去的時候,整個公冶堡血流成河,伏屍遍野。不止是公冶家已沒了一個活口,就連幫助阮家滅門的容家,也被阮家在公冶堡內閉門屠殺殆盡。
單慕知捂著公冶寧的嘴,強行將她壓在地上,才免得她沖出去送死。他們親眼看著阮經年殺死了所有人,看著他們全部離去,他才慢慢地松開了手。
“他們瘋了……阮經年瘋了……”
公冶寧終於冷靜下來,只是一雙眼睛通紅,口中喃喃道:“容家阿姐是阮經年的妻子,他連他們都殺了……”
單慕知顫抖著扶公冶寧起來:“師姐,我們先下山,我們去求援。”
但公冶寧甩開了他。
“人都死了,求援有什麼用?”
她伸手向他懷裡去搶劍。單慕知怕她沖動,不敢給,死死抱著不撒手。但公冶寧已到崩潰邊緣,力氣也大,她推搡著拔出一柄劍,正是從不出鞘的陰劍。
她劍指單慕知,讓他不要跟上來,而後一步一步向密道口退去。
“這裡沒有容琰,他得死在這裡才行。”
她走了出去。
這裡的屍山累累,的確沒有容琰。但是整個容家,確實只剩下了一個容琰。阮經年不會犯那樣的錯誤,在這邊絞殺容家人的同時,另一支隊伍也將璐川的容家人清剿了個幹幹淨淨。
公冶寧在山頂看到了絕望崩潰、一身血跡的容琰。他為虎作倀,反受其害,他分明還未加冠,還算的是個少年人,卻好像在這一天之中迅速成熟起來,單槍匹馬,就敢劍指阮經年,與他決鬥。
那個時候,公冶寧的心情或可稱之為愛恨交織,盼他死,盼他活,盼他可以和阮經年同歸於盡。
那一天,鳳山下了一場大雨。單慕知打暈了公冶寧,在山洞裡守了她一夜,躲過了鳳山滅門這一劫。等公冶寧醒來的時候,山頂決鬥的那兩個人,已經雙雙落到了山崖之下。
公冶寧在山下找了很久,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找到。
單慕知跟在她的後面,勸她道:“師姐,放棄罷,找不到了。”
整個鳳山都沒了。
那一場大雨,來得詭異又可怖。雨落下來,猩紅如血,落地即蝕。那場雨落了許久,將整個鳳山澆得寸草不生,直接變成了一座荒山。而那些倒在山上的屍體,也被腐蝕成一地血水,汩汩地流入山溪,流到山下。
而阮經年與容琰,是冒雨在山頂決鬥的。
他們即便沒有在山崖下摔死,也該被這一場大雨淋得屍骨無存了。
單慕知一直記得當初的那一幕,始終也無法忘記。他恨恨地盯著站在面前的彤華,宛如回到許多年前的那一夜,他看著門外走進的李夢微。
他對身邊的鐘琰娘道:“師姐不認得她嗎?李夢微,就是她被容琰放了進來!就是她,毀了整個鳳山!”
鐘琰娘整個人分外僵硬地站在當場。她手中所持的那一柄陰劍,在她顫抖的手間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