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著宮裡傳出來的這道訊息,一字一頓地質問原博衍:“她何時勾連了寧王?太子又如何會斬她?”
紙包不住火,原博衍也沒想一直瞞她,只不過未想她知道得這樣快。
他淡淡回答陶嫣道:“她人還活著,不過是放了個假的借機脫身。我和小九從宮中離開時,親眼看著她離開的。”
陶嫣看著他的面目,愈發生氣道:“你何時也開始在我面前避重就輕了?太子倚重文茵,不至於在這個關頭殺她。我知道你一貫對文茵不滿,這件事裡難道沒有你的參與嗎?”
原博衍被她戳破,也就不再遮掩,露出些厭惡的神色道:“她知道我們那麼多事,還站在太子那邊。我們一點反制她的手段都沒有,來日她若反咬一口,我們全都要死在她的手裡!”
陶嫣冷笑道:“她可有反咬過我們什麼?”
原博衍道:“即便如今沒有,來日也難保!”
陶嫣十分失望地望著他道:“為什麼你會是這樣的人?”
原博衍聽見這句話,心中一滯,沒能開口。
陶嫣道:“我嫁與你多年,也認識太子多年。他從不曾對你們兄弟下手,反倒是你,一直對他懷抱著莫須有的忌憚。這世道太平安康,太子英明有為,即位也會是一國明 君,得道者多助,文茵不站在他的那邊,難道偏要站在你這邊,好端端的卻妄生事端嗎?”
原博衍也生出火來,不過是因為愛護陶嫣,才暗自隱忍道:“你又怎知太子便是仁德之君?我因生在中宮,日日提心吊膽,朝政一概不敢多問,不過是怕惹人忌憚。如今暗殺印珈藍,我心裡是為了護住小九,可太子知道了,又會如何想我?看在母親的份兒上,他能放過我一次,當了皇帝,還能放過我第二次嗎?”
陶嫣理解他的處境,卻不能同意他的做法:“所以你就為了這些沒有發生的事情,奪人性命也在所不惜嗎?”
她眉尖緊皺:“文茵是我的朋友!我自來到這裡的每一日都受她照拂,便是將來真有太子斷情絕義的一日,文茵也不會對你我坐視不管!”
原博衍忍了又忍,才沒將當初原邈的事情說出來。
他無數次想要告訴她,也許她所謂的好友,才是將原邈害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禍首。可偏偏原邈又是她一直以來的痛處,越說越是感傷。
他終究還是在妻子的面前敗下陣來。
“我會向他上請離京的。如他願意,嫣兒,我們就離開這裡,去南方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罷。”
原博衍沒有告訴過陶嫣,離開上京不是他們的結局,而是他們籌謀的開始。
他們沒有想過和根基深厚的原承思爭奪帝位,從一開始,他們想要的就是南方。
南玘雖有作為,帝衛姜冉也有手段,可是南方各國早已沉痾難救,南玘和姜冉的強硬手段能壓一時,可是終究是無法根治的。他們是要將已經腐敗至極的南方政權連根拔起,取而代之。
待那時,大好一方蒼南之地,便通通會成為他們的地盤。
陶嫣不知這點,只以為新君順利即位之後,一切安安穩穩,他們一家人也能遊歷天下,遠離朝堂,自由和美地度過一生。
但因為原博衍算計祝文茵卻沒告訴過她,她還是和他生了好多天的氣。
她冷眼看著原博衍一路上的防備,而他又一直放低身段、軟言哄她,如此幾天過去,她終於肯開口同他說話,只是語氣裡猶帶著些諷刺之意。
“他一路不曾派人來追,也沒對我們做什麼,這下你可該放心了罷?”
原博衍聽她終於對自己說話,哪裡還會介意這點,便答她道:“我是風聲鶴唳,疑神疑鬼。小九也走了這麼久了,我沒收到訊息,心裡不踏實。”
他們早有計劃。原承思即位之後,他們留在大昭,才是危險的開始,只有南方才是原承思力所尚不能及。
南方的退路早就設定清楚,原景時一路向南,應當無礙,但沒得到訊息之前,一切都不能放下心來。
陶嫣知道自己一時之間是勸不回原博衍了,無奈地抿了唇,將頭偏向一側。
原博衍知道她是希望日子一切安平,希望自己對太子也能放下那些不必要的芥蒂,如尋常人家一般兄友弟恭。
他當然也知道他們這些兄弟是不一樣的。
多奇怪啊。九個兒子,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向,卻沒有人去搶那個一看就知道是原承思的皇位,沒有人覺得那個位子是比自己現在做的事更值得費心的。
多奇怪啊,生在皇家,這有多難得。
可原博衍一點也不珍惜。他一直盯著自己同胞兄長的皇位,他沒覺得自己能搶過,可是看著原承思一個人坐在上面,他不願意。
陶嫣憂心忡忡,又開口問道:“我們這一路南下,不去見景時嗎?”
原景時雖然年紀輕,看著像是聽原博衍話的乖巧弟弟,但心中有自己的分寸和打算。有他在,在重要的事上,原博衍便無法獨斷專行。
而且原景時如今處境實在不妙,她確實也擔心他的安危。
原博衍看著一臉擔憂的妻子,握了握她的手,道:“不見。若無變數,景時會直接在南方等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