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永遠都不能這樣說。
他已經得到了父親最多的饋贈,已經擁有了一切的好處,如此念頭只要在腦中存在一瞬,都是一種忘恩負義和大逆不道。
他不能什麼都要。當他選擇了接受這一切的時候,也要接受,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終究要被悉數抹殺,他是太子、是皇帝,卻不會再是他自己。
在這個漆黑的夜裡,這個一生自由的弟弟,用惠山劍殺了父親的那一刻,也刺穿了在背後冷眼看待這一切的原承思。
原景時看著他,見他不曾說話,便道:“皇兄若不動手,我便走了。”
原承思這才道:“九郎,我已放過你一次了。”
在他持劍刺向皇帝的時候,他未曾阻攔,已是放他隨心所欲地放肆一回了。
原景時點點頭,道:“那就多謝皇兄了。”
他最後同他道:“皇兄,後會無期。”
原承思頷首回應。
原景時別過這位自幼便一直關愛護佑自己的兄長,向著門口走了過去,樂無憂帶著殘部跟在他的身後。
殿門大開。
原景時舉起長劍,迎向了一擁而上的兵士。
彤華睜開眼睛,結束了對內宮獄裡那個受刑傀儡的控制術。
她在義莊裡將半妖印珈藍封存在了白沫涵的身體裡,而後做成傀儡。印珈藍暫時被封閉意識,無法反抗,那具身體便隨彤華驅使。
在人間的故事中,印珈藍終究要有一個落幕和收尾。彤華不可能自己去受刑,所以用了這個法子。
現在,她終於要將她毀掉了。
陵遊同她道:“原景時殺了老皇帝,原承思也拿到了即位詔書。”
他頓了頓,又道:“原承思應當是不打算留龍隱衛的,四司幾乎都在今晚亂戰中被滅了。還有幾個活口,長信衛已經去秘密清理了。”
彤華想起那個在飛雲嶺被她削掉一隻手臂的女子,伸手在左臂處比劃了一下,問道:“她呢?”
陵遊愣了下,道:“沒注意,我去查。”
彤華搖了搖頭,道:“算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龍隱衛只忠於皇帝,這就意味著,並不忠於某一個人。原承思不滿這樣的宗旨,才自東宮拉扯出了獨忠於自己的長信衛。
既有長信衛,自然便不再需要龍隱衛。今晚原承思下令清繳龍隱衛,宋挽是龍爪司正使,又剛受重傷,恐怕是逃不掉的。
這幾天,彤華為逼皇帝動手,手下並未留情,今晚原承思又在宮中清洗了一批人。陵遊想了想,決定還是明說:“地府亂成了一鍋粥,你的麻煩要來了。”
始作俑者本人詭辯道:“原承思要鏟除龍隱衛,這些人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情,地府焉能怪到我頭上來?”
彤華同陵遊道:“去給原承思傳個信,讓他知道我還在呢。”
陵遊愣了一下,問道:“那你呢?”
彤華眉眼淡淡道:“我去找原博衍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