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認為,新帝既然已經繼位,那就是堂堂天子,即便現在和太上皇相比,掌握的權力小了點,但他年輕健康就是最好的利器,未來是新帝的天下。
和新帝作對,純粹是寄家族百年基業於不顧。
沒有人提起,太上皇自然也就有意無意忽略了張老。
畢竟太子的死亡需要人背鍋,太上皇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錯,那就只能把錯誤怪到張老頭上。
要不是他沒教好太子,讓他只學會了成為君子,沒學會手段,又何至於此呢。
其實這就是甩鍋,帝王手段哪是張老教得了的,不說他懂不懂,即便懂,敢教嗎?
那才是要人命的東西!
這些本該是太上皇交給太子,但他因為內心深處的防備,一直節制太子接觸和學習。
可即便如此,太子也成長為有能力有手段,且具有明君之相的太子,算得上無師自通。
就是太好太聰慧了,給了年老的雄獅深深壓力,於是他不擇手段要打壓太子。
但太上皇不想也不敢承認,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害死了太子和好幾個兒子。
要不是他一味的縱容,養出其他皇子的野心,想著抬他們來制衡太子,也不會造成這樣慘烈的結局。
父親逼死兒子,這樣惡毒的事,他敢承認嗎?
張老相伴這位帝王幾十年,早已認清了他的心性,同時對曾經的‘隱形人’四皇子,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看法。
尤其發生東宮大火後,他就知道,此子不可與之謀!
所以他寧願壓著子孫在邊關牧馬,也不想讓他們回到那個波雲詭譎的朝堂,回到那樣心性的兩代帝王身邊。
但這次,從遙遠的江南,千裡迢迢送來一封信,一封能保張家幾十年富貴安穩的信。
這是一封國策!
如果做成了,就徹底解除了北方遊牧民族對中原的威脅,也會是張家名留青史的保障。
凡大楚一朝,張家子弟都會受到優待,那兩位帝王無論心裡怎麼想,面上都要對張家人優待,下一代也一樣。
然而張老心裡沉甸甸的,他真的要接受嗎?
這樣一份大禮,需要他和張家人粉身碎骨才還得起,他們真的還得起嗎?
張老坐在簡陋的書房裡,久久不語,從白天坐到黑夜,直到兒孫趕著馬和羊回來。
張家的大兒子張簡初一回來,看到往常亮著微弱燈光的書房,此時竟一片漆黑,頓時嚇了一跳,還以為父親出了什麼事,忙急切的沖進去,“父親!”
推開書房門,見到父親好端端坐在那裡,鬆了口氣,不由抬手行禮,“是兒魯莽了,還請父親見諒。”
張老緩緩搖頭,看著這個原本意氣風華,年少就中了進士的大兒子,已經從一個講究的讀書人,退化成農戶,卻依然孝順守禮,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是他耽誤了兒孫的前途啊!
“不必多禮,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是遇上什麼事了嗎?”長老道。
張簡初一愣,緩緩看向外面已經黑透了的天,“父親,我回來的時辰與平時無異。”
張老怔愣,這才發現外面確實已經天黑了。
西北為了保溫,往往把房子建得比較矮小,以至於光線並不好,他想要靜心思考,就把黑色窗布也放了下來,以至於都沒發現外界變化。
張老本欲站起點燈,卻發現密密麻麻的感覺襲上四肢百骸,讓他忍不住痛呼。
張簡初嚇了一跳,忙上前攙扶,憂心忡忡道,“父親哪裡不舒服?”
張老擺擺手,示意他讓自己端正坐好,對抗那陣麻意。
外面,張家人陸陸續續回來了,都先來拜見張老這個父親祖父,見張簡初呆呆站在一邊,不由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