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卿垂望下眼眸,漸漸沁漫痛楚,答我:“我知道。”
我驀地站起,我討厭他知道這一切,討厭他對我百依百順,討厭他為我廢了一隻手!我轉身離去,一路忍住不回頭,一頭扎進自己的院子。
小容氣喘吁吁的跟在我身後,問我:“小姐,你不要傷心難過,少爺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以為我是因為白延卿受傷才這樣。我抹了抹眼角的溼潤,彎起嘴角向她微微笑開:“誰說我傷心,誰說我難過。”
小容盯著我的眼角:“可是,我看見小姐哭了啊。”
我擦去兩抹溼潤,搖搖頭:“我是太開心了。”
小容不太明白地望著我:“我知道少爺之前對小姐不好,負了小姐。可是少爺……少爺其實很在意小姐,他常常站在院門外看小姐的屋子,可能是覺得對不住小姐,所以總是沒能進來跟你見面。都怪東房那位,每次知道少爺來了這兒,就會讓流蘇把人硬拉過去!小容雖然也很生少爺的氣,但……但他他為你受傷,可見對你依然有情。”
我心裡一怔:“你以前怎麼沒說?”
小容垂下頭,小聲說:“是少爺……他不讓我告訴你。他說怕你知道了,會更加失望。而且,我也不想讓小姐聽到這些傷心,小姐那時候,心裡已經夠苦了。小容現在說出來,只是想讓小姐和少爺不要再誤會下去!”
我聽得恍恍然,無奈笑了笑,望向蒼白的天空:“小容,我跟他之前有太多說不清的恩恩怨怨,而非一言二語能夠過得去,我做不到。就像這茫茫天際,你看到頭頂這一片天是白的,而天的那頭是?。只有處在?夜裡的人,才知道窒息的寂靜有多麼可怕!”
小容似懂非懂,但也不再硬聲勸我了。她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也是最順著我脾性的人。
白延卿養傷那些日,我一次也沒去看他。
我坐在院子裡,偶爾聞到從風中飄來的海棠花香。這幾日天氣轉好,陽光明媚,花香也便更濃了。
小容最近對香囊很感興趣,幾乎採遍了白府裡所有的花兒。還給我做了兩個,一個隨身帶著,一個放在枕邊安神。可是這日,她紅著眼睛回來了,見了我之後眼淚更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待她哭得平靜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說,她剛剛出去採花的時候,正好碰見方瀟瀟出來散步。方瀟瀟說她採了她要看的花兒,就跟流蘇一起把她打了。
說著,她捲起袖子,細嫩的手臂上果然烏青一片。她還拿出被扯得破破爛爛的香囊,已經撕成幾片不成樣子。
我皺起眉,流蘇……她怎麼又到了方瀟瀟身邊?唯一的可能,便是婆婆偷偷乾的好事!
雖然方瀟瀟已經不是白家媳婦,也做了那些錯事,可是婆婆依然對方氏和方瀟瀟留了親戚的面子,想必婆婆也是知道這兩個不是善茬,擔心她們回老家之後出去亂說話。但若非方氏母女開口,婆婆也絕不會這樣大方,由此可見,她們母女還是要賴在白家不走。
而這幾天,她們不敢惹我了,就把氣撒到小容身上!
我帶上幾個人,浩浩蕩蕩前往東房。
方瀟瀟正坐著喝茶,看得出她剛回來,額上還冒著細汗。
我一進門,便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我覺得熟悉。是因為之前我也在方瀟瀟身上聞到過。那是上等老山香的味道,在凡間物稀價高,是難得的珍品。從前白延卿在家中作畫之時,總愛用香,我便想辦法找人買了這種老山香讓他備著。
後來,方瀟瀟進門,這香也便到了她這兒。
從前我固然在意,但也沒有多去理會,反正方瀟瀟奪的東西多了,老山香只是其中一件。但今日她欺了小容,毀了她的香囊,便不能再讓她繼續貪這便宜了!
見我突然到訪,方瀟瀟立馬站在一旁,沉著面色,精銳的目光緊緊盯著我移動。
我在房中站了站,然後踱步到那燃著香菸的爐旁:“這是家主才能用的香,誰讓你點的?”
她以為我定是為了小容之事而來,卻沒想到我忽然問了這一句,她對我的挑釁出乎意料,莫名其妙的說:“自從我到了這兒,用的一直是這款香,這是夫君……”她頓了一下,乖乖改口,“是延卿哥哥之前就讓我用的,是經過他允許的。”
我開啟香爐,將裡面的火苗掐滅:“以前你是平妻,是白家一主,自然配的上這上好的香,可是現在你什麼都不是。”
方瀟瀟僵硬的面上嘴角諷笑:“說到底,我也是他妹妹,住在這兒就是客,難道你就是這樣給客人添堵的嗎?”
我舉步返回,立定在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酸她:“一直以來,誰給誰添堵你還不知道嗎?況且,這香的意境頗高,你只是覺得好聞罷了,其餘什麼都不懂,用了也是浪費。稍後我給你找些旁的來,熏熏屋子和蚊子都是不錯的。聽我一勸。這些東西還是撤了的好。他從前對你有多在意,你屋子裡的東西便有多寶貝,可如今你瞧在眼裡,也該覺得心酸難受了。”
她跟方氏從前得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現在就連吃的、用的、一個服侍的人,都必須由我說了算。她們不想求我,便去說服婆婆,卻也只能悄悄的不被發現。今非昔比,回想起來,那些都是成了她的痛處,她的酸楚。
應是被我說中了,方瀟瀟深深透著呼吸,掩不住臉上的怒氣,激動道:“誰說我難受,我是恨!我恨!我恨你,花照!”
我乾笑幾聲,神色慍怒地質問她:“恨?如此你便恨了?你和你娘將我如螻蟻般踐踏的時候,你可想過我也會恨!你現在,又算得了什麼?!”
方瀟瀟怒不可及,面目猙獰地叱吒:“你就是延卿哥哥的災星,自從遇到了你,他就再沒有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