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入山看雲雲有形一） 我只會這一曲。……
鈞天閣前院正廳, 屋門大敞，蔣慶扶額坐在圈椅上，徹夜未眠。汪十八與幾個犯事的門人在一旁跪了整整一晚, 兩條腿都已僵硬，其中一人打了個哈欠, 身子倏地一歪，跌倒在地。
犯困的蔣慶被這動靜驚醒, 驀地坐直身子，恰聞門外傳來通報：“掌門, 無極門周掌門到了。”
蔣慶趕忙起身, 走出廳門相迎，正瞧見周正慌裡慌張趕來，便即上前, 恭恭敬敬施禮道了聲“掌門”，將晴翠坊內前後見聞經歷, 一五一十稟報於他。
蔣慶雖為長老, 然此番汪十八手下所為, 已不僅僅是門派內的私事, 白落英又遲遲不發話，他也實在做不了主，便只好書信一封, 請周正前來，親自定奪。
這個江湖也曾有過一番鼎盛之景, 英雄輩出, 人才濟濟，卻都折於薛良玉前後籌劃數十載的陰謀之中。
而今剩下的這些門派，多是不成器之輩, 以至於被小小一個賀堯戲耍到如此地步。
周正聽完蔣慶的話，立刻讓汪十八將參與此事的人手與從前那些個與鄒川交好的門人逐一抓來審問清楚，罪責重的押回門中領受杖刑，罪責輕的直接逐出門派。
這其中有好幾人也因不聽勸告被赤角仙所傷，服過解藥，今早才剛醒轉，到了此刻，仍舊昏昏沉沉，渾身作痛。就這麼突然被人架起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帶走。”周正隨意一擺手，道。
卻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周掌門這麼做，豈非擺明瞭是要這些弟兄們恨我。”
周正、蔣慶二人聞言，愕然回頭。
淩無非雙手環臂，倚門而立，漫不經心似的掃視一眼屋內慌張的無極門弟子，旋即看向二人。
他剛複原不久，面色略顯蒼白，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周、蔣二人看在眼裡，只覺他似乎哪裡變了，卻又說不上來是何變化。
受懲罰的幾人一時害怕，一哆嗦都跪了下來。
“我又不是什麼王公貴族，跪我做甚？”淩無非淡淡瞥了一眼周正，道，“真要像您說的那麼辦，恐怕日後萬刀門裡，又要增加不少好手。”
“少掌門這是……”周正頗感訝異，“您的傷都好了？”
“差不多吧。”淩無非淡淡道，“舊傷發作，原也與他們無關。”
“無關？”蔣慶愣道，“難道盟主不是因為中了毒才……”
淩無非搖頭，垂眸看向那些惹是生非的無極門弟子，道：“你們幾個，都與鄒川交好？”
“這……”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吭聲。
“能有多好？”淩t無非話音沉了幾分，“幫他殺過飛龍寨的人？”
“沒有！決計沒有！”一鬍子拉碴的邋遢男人挺直腰桿，支支吾吾道，“此事……此事其實，並未因為鄒川，只是我們幾個，覺著您……”
“覺著我什麼？”
“覺著您小題大做，一隻蟲子而已，何必那麼謹慎小心？誰知道……誰知道那蟲子威力那麼大……”他說著說著，愈覺心虛，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赤角仙被放出來，無極門應已折了不少人手，”淩無非拍了拍周正肩，道，“再這麼勞師動眾，人心更要散了。”
“少掌門的意思是……”
“這是自貴派私事，為此受累的也不是我，而是阿翊。”淩無非緩緩舒了口氣，道，“我無法替他做主，只是提醒周掌門，處置此事還需謹慎，切莫叫外邊的人聽了抓住把柄，坐實此前萬刀門四處散佈的謠言。”
“盟主說得有理。”周正點點頭，道，“那麼此事……”
“你盡快派人去尋史大飛等人的下落，通知各大門派多加提防手下勢力所在附近的山賊水匪，免得此事重演。剩下的事，等我回來再說吧。”言罷，轉身邁出門檻，大步流星走開。
周正愣了一愣，轉身與蔣慶相視一眼，四隻眼裡不約而同露出疑惑之色。
“蔣長老，你覺得……”
“好像是有些變化……”蔣慶若有所思。
淩無非分明聽見了二人的話，卻無任何反應，默然低頭走下臺階，卻見一雙穿著素緞靴子的腳走了過來，不由抬眼，正看見沈蘭瑛停在跟前。
他略一躬身施禮，往後退開半步。
“你是不是做了讓她傷心的事？”沈蘭瑛眉頭緊鎖，眸中顯有怒意，“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你當初不也是這個年紀遇到她的嗎？怎的便做不到像當初那般待她？”
淩無非聽完她的話，不禁沉默。
秋風卷落幾片芙蓉花瓣，落在他腳邊，陽光繞過他周身輪廓，在地上畫出一個頹然的影子。那些失了生機的花瓣，也都落在了影子裡，蕭條地來，又被風蕭條地吹去。
“是我配不上她。”沉默良久，淩無非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