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令菀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頭,最後打算去葉夷簡那兒碰碰運氣。
月掛高簷,銀輝鋪落。上京城的夜色雖沉,但繁華喧囂不減,一路上酒肆勾欄,歌樂喧闐,車馬粼粼,人流熙攘。
封令菀餓得心頭燎燒,幹脆想著從小巷抄近路過去。
可沒走多遠,一輛青黑的馬車披著夜幕行來,因著小巷狹窄,便顯得格外詭異。
封令菀駐足,想說讓對方先過,然而那輛馬車卻在一間高牆廣門之外停住了,並沒有往封令菀的方向來。
封令菀愣了愣,跟著往那間宅子看去。
只見夜幕之中,高達數級的臺階上大門漆朱,圍牆巍峨。可奇怪的是,這間氣派的院子並沒有匾額,或任何表明主人身份的標識,頗有幾分神秘感。
封令菀起了好奇心,幹脆側身躲進牆角的陰影,看看裡面到底住的是何人。
不一會兒,一個手持燈籠的人從側門行了出來,與車夫簡單交流之後,上前撩開了馬車的簾子。
夜晚的燈籠光暈朦朧,但足以照清車上那個人的臉。封令菀驚愕地看著那個肥厚的三層下巴,伸手捂住了口鼻。
徐縣令?!
閩南路建州府嘉禾縣的徐縣令?!
那個貪汙、行賄、炸堤、欺男霸女、王懷仁門下走狗的徐縣令?!
封令菀眨眨眼,只覺腦子實在是懵。
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初閩南路平亂,朝廷的旨意雖說不是全盤清洗,但也都認了這些犯官的罪,酌情戴枷辦事。
怎麼一來二去的,他徐志成還大搖大擺地全身而退了?
封令菀心中狐疑,抬頭看了看深院周圍,轉身拐進了暗巷。
月上中天,葉夷簡沐浴完,繫著長袍從淨室出來,抬頭就撞上一個森然的黑影。
“噓!——”
那黑影快速捂住他的嘴,在葉夷簡耳邊道了句,“……是我。”
聲音倦弱,氣息紊亂,葉夷簡怔忡,隨後便聞見那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氣。
“你受傷了?”他有些錯愕,轉身想檢視一下封令菀的傷情,然只摸到一手的濡濕。
她在流血。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葉夷簡腦子有些懵,可不待他將情況問清,門房的老劉便疾步行了過來,對兩人道:“巡檢使帶著人候在門外,求見大人。”
葉夷簡看著眼前的封令菀愣了愣,登時便將事情原委猜了個大概。
“去我屋裡藏起來。”
葉夷簡不容商榷地命令,隨即整理衣衫,跟著老劉往前院應門。
葉府的門外,巡檢司的人早已等的不甚耐煩。領頭的巡檢使一見葉夷簡施施然地開了門,言明來意後,就要往葉府裡進。
“等等。”
燈籠晃動的屋簷下,葉夷簡伸手攔住了幾人,語氣寒涼地質問:“李巡檢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站的是什麼地方?”
那個被稱作李巡檢的人聞言一頓,轉頭看向葉夷簡,倏地笑了。
“怎麼?”他挑唇,問得一臉玩味,“葉少卿這是要同卑職耍官威麼?”
他對著後面使了個眼色,很快,一隻大黑狗被牽著行了上來。
李巡檢拍了拍那隻黑狗的頭,對葉夷簡道:“方才有一賊人在梨花巷被卑職的人擊傷,如今黑風尋著血腥氣找到了此處,葉少卿也是出身刑獄的官,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還需要卑職多說麼?”
葉夷簡清淡地笑了一聲,而後背脊凜直地上前一步,隻身堵在了眾人跟前,“若我不許呢?”
現場霎時安靜下來,十幾人的火把熊熊燒著,映得著這上京城的天似乎格外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