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起了風,將避雨的竹簾吹得沙沙直響,廊下風燈轉了個圈,將他胸前的海棠紋影映得變化莫測。
她忽然就覺得這樣的僵持很沒意思,掙紮著想從他懷裡脫身。
然而動作剛起,就被他再次扣住了腰,男人的另一隻手輕落在她側頸,扶住她一直低頷的下頜,迫她抬頭看向他的眼睛。
四目相對,姚月娥也是現下才發現封令鐸瞳眸裡晶亮的光,他似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驚喜,激動得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姚月娥暗覺不對,下一刻,果真聽到他難以置信地追問:“當真?”
“……”姚月娥無語,想說她還真沒當真。
可看著眼前男人這副傻樣,她似乎又有那麼點不忍心,於是只能轉移重點道:“可是你娘唔……”
沒說完的話被某人不耐煩地掐斷了。
封令鐸單手握著她的下巴,將她一張紅唇都捏得變了形。他一手撐在她的耳側,微微俯下身來,漆黑深寒的鳳眸像獵手鎖定獵物,緊緊攫住姚月娥的視線。
“在你心裡……我是個害怕親孃的窩囊廢麼?”封令鐸說得慢條斯理,一對劍眉卻深深地蹙著,逼人威壓迎面而來。
“我既要娶你,當然是會提前清理掉一切阻礙,你是覺得我不敢,還是做不到?”他越說,眉頭蹙得越緊,更是擠成了一個“川”字。
“……”姚月娥被他這下一刻就要發瘋咬人的模樣威懾,十分配合且真誠地搖了搖頭。
就憑著這人之前差點把自己淹死在建河的狠勁,姚月娥相信,他確實是沒有什麼事不敢做的。
“別別別……”她趕緊認了慫,真怕封令鐸一個發瘋沖動,就將她給娶了。
雖說在大昭,妻的地位比妾高,可說到底也只是個困於後宅管管家財的角色。她若是嫁了封令鐸,只怕是再也不能如現在一樣,燒窯學藝、自由自在了。
“那你什麼意思?”封令鐸放開她,顯然已經沒了太多的耐心。
“我的意思是……”姚月娥踟躕著,最終還是抱著試探的態度道:“要不……我們偷偷的?”
此話一出,周遭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廊外的風呼呼地颳著,將六月的天都刮出了一副寒風凜冽的味道。
姚月娥看著眼前那個臉色驟沉的男人,有點後悔自己方才的措辭。畢竟“偷偷的”聽起來,怎麼都有點鬼鬼祟祟,不太正經的意思,不知道換成“悄悄的”會不會好一點?
“姚月娥!!!”
撼天動地的咆哮,將整條巷子的狗都給吼得吠了起來。
姚月娥被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捂封令鐸的嘴,卻被他怒不可遏地扼住了腕子,將人再次狠狠地抵在了門板上。
“你這是讓我與你無媒茍合?!”
“嘖!”姚月娥嗔他,糾正道:“我就說你們這些人書讀多了犯傻氣,怎麼能叫無媒茍合呢?這麼難聽!”
她竭力安撫著對方瀕臨爆發的情緒,好言道:“我們是兩情相悅,此心天地可鑒!天知地知的事,怎麼能叫茍合?對吧!”
“可我們著不清不楚的,到底什麼個說法?”
見封令鐸總算是鬆了口,姚月娥又有了點信心,繼續天馬行空地胡謅,“那個……嗯……你們男子不是流行那種外面有個相好的,親戚朋友都不知道,像個寶貝似的給藏起來,然後……”
“你讓我給你當外室???”
又是幾聲渺遠的犬吠。
姚月娥真怕自己住到這青花巷的第一天,就被告個深夜擾民,她趕緊撲上去,雙手捂住了封令鐸的怒吼。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姚月娥也被這人磨得沒了耐心,幹脆破罐子破摔,雙手一攤,“你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啊?不行就算了,反正我東西都還沒送過來,明早我就從這裡搬出去,以後咱倆誰也別見誰,這樣總行了吧?!”
“起開!”她越說越氣,最後幹脆踹了封令鐸兩腳,兀自往春凳上收拾東西去了。
封令鐸跟著她轉了個圈兒,也真是給姚月娥這一頓氣懵了。
要他堂堂封相做外室?當真是曠古絕倫、驚世駭俗!
這女人離開封府兩年,倒是愈發的異想天開了,簡直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