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幌子掀開,左里正家裡,那位在縣衙跑腿的孫兒走了進來。
“快,哥,你給村裡寫信,讓家裡老老少少開荒起來。我不能寫,得是你的字跡。”
樂竹在知縣身邊跑腿,他的字跡信件一旦落在旁人手裡,會被誤解是知縣的意思。真丟了倒沒事兒,就怕給知縣大人惹禍。
畢竟只他們縣允許老百姓偷偷摸摸開荒,此事不是能拿到檯面上明說的。
不要和朝廷講道理,你是死心眼嗎?老百姓都要餓死了,你還講什麼莫非王土不讓隨意耕種?沒用,那是不想活了嘛。全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這麼定的,下面就要這麼辦。不要講難處。
所以李知縣只能想個招,就讓百姓悶頭開墾吧,能來得及種什麼就多種,他裝瞎。回頭萬一上面怪罪下來,大不了裝作不知道,理由也是現成的:永甸縣離邊境不算遠,要配合邊境戰役好些事情,沒有精力注意到開荒。
這不嘛,樂竹作為小書童,跟在李知縣身邊也很忙。
今兒是知縣大人身邊的墨竹哥照顧他,墨竹也是念著朱興德,讓他出來特意給遊寒村送個信兒。
吉三笑了下,迎人進裡屋說話,然後才指了指李氏說,恰好家裡來了放心人,不用寫信。
李氏這回見到內部人,趕緊問問心裡託底的問題:“種多少都沒事兒?不會將荒地也算進各家徵收稅糧裡吧。”
“不會,沒事兒。你要是有能耐,就算將咱寒山剷平移山都沒有人管。誰占上算誰的。最起碼敢保證,這一茬種出的東西,誰種歸誰。以後不敢說,這個倒是真的。”
樂竹想起墨竹哥的囑咐,急忙加了句:“不過,三嫂子,麻煩你回頭提醒俺爺一聲,千萬讓大家別哄搶荒地出事兒。外面那黑土地有的是,差別不過就是走的道遠道近,別都眼皮子淺搶起來。大夥一旦為搶近處荒地打起來,還打的是群架,那得了,咱縣太爺想裝作不知道都不成。”
李氏連連點頭:“我曉得曉得,知道輕重。”
卻在心裡打算好,回去第一件事不是尋左里正,而是先抓住小叔子的人,再派人回杏林村尋大伯哥,趕緊著讓咱自己這幾家人先佔上好荒地,然後再告訴別人。反正前後不過是差一天,咱家要先給那好地方刨上。
就在李氏搭車往遊寒村趕路時,新房這面,孫氏還在咬牙發誓將來她定要蓋新房。
見不到小叔子家房子還好,這真的見到了,那叫一個眼氣人啊。
不過,並不耽擱她幫忙幹活。
左小稻和孫氏倆人爬上爬下,一會兒擦窗框,一會兒拾掇炕。
新房到處是零零碎碎的活計,等到全收拾完,倆人都要累癱了。
孫氏躺在新炕蓆上問道:“這間東屋給爺住?”
“嗯。”
真捨得呀。
在孝順祖父這點上,孫氏還是挺佩服小叔子兩口子的。
換作她,就算是爺將私攢下的那些體己銀選擇給了她,她也不會安排爺住最大的屋子。倒不是差別的,主要是爺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屋子幹啥用,還不如給孫子孫媳和倆孩子,這加在一起四口人住呢。
也別提,給過體己錢就應當享受最好的。
孫氏認為在這點上,咱良心要放正,要說句公道話。
祖父的那點兒銀錢夠幹啥的?按照現在德子包養老爺子的吃穿用度法,那全都是用好的,糖水和茶葉沫子沒斷過,連夾襖裡的棉花都是全新的。再算算以後幾年十幾年的,說句不好聽的多看幾回郎中,那錢又不下崽子,真就能一直夠用?
孫氏歇了口氣就開始挨屋亂竄,欣賞這新家:“爺那間屋裡炕上,怎麼中間還隔了一下呢,是怕頭疼腦熱的,德子來陪住方便?還是炕太大,這麼隔著就能燒半鋪炕?”
小稻回答說不是。真有頭疼腦熱的,德子不可能跑到隔間陪著,那種陪護有啥意義。反正都是同一個屋簷下,還不如回自個屋消停睡覺。
是一半留給爺睡覺用。另一半炕上要擺個兩口箱子的炕櫃,再擺個小圓桌,上面茶具啥的,爺到時天冷坐在炕上就能寫寫畫畫,喝點茶。
要是不樂意出屋吃飯,還可以給他端進來,單獨吃飯。
這麼設計為看起來規矩些,要不然屋子太大,只一鋪大通炕光禿禿的看起來冷清。
“另外,德子也是想著,你們幾家趕明過年過節來看爺,天冷不想折騰回去就在爺那屋住,有個隔間,嫂子你們和孩子睡覺能方便不是。”
“嘖,還考慮過我們呢。”孫氏聽完很是感嘆。瞧瞧這兩口子,連過年她們會來湊熱鬧都想到了。人家是為了她們嗎?不過是希望讓老爺子開心一些。
而左小稻是心想:搞不好那隔間,不等過年就會派上用場。別忘了,這幾位嫂子在鬧分家。不止朱家伯母歸屬不定,連和離在朱家的蘭草,還不知該怎麼安排呢。
按理,蘭草有三個親哥哥,輪不到她和朱興德管。但蘭草要是真沒地方去,來她這裡釀酒幹活、幫她給老爺子洗洗涮涮啥的,她也不反感。
就在這時,大門被推開,李氏喊道:“弟妹啊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