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有些恍惚地琢磨:
這世道,女人家本就不易。
她沒嘗過小姑子以前遭難的滋味兒,就覺得吵架嘛,只要能吵贏了,甭管說出什麼難聽話都沒啥。
眼下才恍惚理解,她那些行為簡直是在小姑子傷口撒鹽。
備不住蘭草為了忘記那些事兒,背後需要用日子一天天磨著過,才能讓傷口慢慢結痂。小姑子還不足雙十年華,比她小了整整十歲啊,她這三十歲的都經不過這一遭,不到二十歲的蘭草的是怎麼在經過那些惡事一點點捱過日子的?背後舔傷口,當面還不能露出來,因為她們這幾位不慈的嫂子會嫌晦氣。
對不住啊,蘭草。
汪氏一嘆。
且在心裡自言自語道:
不過,沒事兒。多虧著自己生了幾個好兒子。
等她見到自家孩子們就好了。
她雖然不會叮囑孩子們去恨誰,那樣沒勁兒,何苦來讓孩子們記著仇日子會過的不舒坦,往後沒娘了本就心裡沉。但是她可以叮囑孩子們對他們姑好啊,想必蘭草那個做姑姑的,不僅往後會實誠的對她孩子們好,蘭草這種性子的親人也值得她的孩子們孝敬和真心對待。
就這麼辦。
要說,提起該真心對待的,還有朱家老爺子。
汪氏大致掃了一眼,老爺子沒來。
汪氏認為,別看老爺子從沒對她另眼相看過,甚至相反,她知道老爺子對自己也有很深的意見。
但是她仍然覺得那位老人,才是朱家最值得尊重的。
打年輕那陣,從她們這個幾位孫媳婦懷孕,老爺子就會細心多準備點兒細糧,以防哪個孫媳沒奶,給孩子們熬米油喝。哪個有娃了,就讓哪個歇著。
她親婆婆在那些年,經常拿她們幾個兒媳當長工使喚,好似家裡的活,只有兒媳幹了才叫不吃虧,兒媳要是不幹,親兒子會受累,那樣婆母心裡會不得勁兒。尤其她這種進門最早的,受的磋磨最多。
是家裡老爺子心裡敞亮,總會說,娶進門沒有外人。誰幹活都一樣。
反正種種小事情吧,汪氏現在想來,看來尊老愛幼真不是因為誰老才敬重著。她就不敬重她親爹孃,也不敬重她婆婆,這仨人甭管咋變化她也尊敬不起來,處事不行。
而想必老爺子今日沒來,是留在家裡拘著她的幾個孩子呢吧,不想讓孩子們看到親爹孃的難堪。
汪氏終於看向了人群裡的朱興德。
“德子,說句實在的,我在來時路上還沒想過和你坦白,但眼下看到你,我就不想再含糊下去了。
我之所以被你大哥攆回孃家還沒有主動回來,是因為我這人,品性不咋滴,前些日子聽說你家生老二又是個小丫頭,給我樂的呀。我撿笑來著。
那時尋思,多好,老天爺才是公平的,不能天底下啥好事兒都可著你這房頭來,至少生兒子這方面,你就是不如我和你大哥。
後來這事兒被你大哥知道了,他罵我喪良心,讓我回孃家醒腦子去,而我也不是不敢和你大哥對著幹,他讓我回去就回去啊?我壓根兒誰都不怕,我只是怕丟釀酒的活計而已,這才老實聽他的話回孃家。”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朱興德本來站在河壩邊上,正詢問著老謝家人是咋打到一起去的,兩家地頭離的最近,看沒看見胡家人動手,打他大嫂哪裡了。
甭跟他說老胡家人沒動手,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傷,不是表面上,誰看起來悽慘誰就是傷的重。
那點兒小伎倆在他這裡還不夠看。